恍然一场秋风乍起,寻常聒噪的蝉鸣声不知在哪一日消散,逐渐被各式各样的人声取代。
易辞晚自从接任行头以来,便鲜有空闲的时候,有宋掌柜的经验在前,搭上孙行头的船与番商做起生意也少走了不少弯路。
再加上有总商行那头的门路,易辞晚将各州商会也摸了个一清二楚,托人牵线搭桥将生意往南做,提前打探了一番南境的行情。
柳税官休沐归京,言知确也正好运了一批外县采买的酒风尘仆仆地回到寿州城。
他只有一日的时间短暂歇息,路上赶得急,下车便一头扎进了酒坊,待得了空回到易宅,院子里的灯都熄了大半。
书房的灯还留着。
言知确在窗外立了会儿,转头先去浴房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尘垢,方肯迈步入内。
书房里的烛火燃至一寸,被他经过时带动的风晃得微微一暗。
案上摆着果行往各州府的账,被易辞晚推去桌角,言知确知晓她的习惯,这些都是被核验过的帐,他轻手轻脚地靠近,一本一本垒好。
易辞晚正伏案浅寐,侧脸埋进臂弯里,发簪被她随意抽开握于掌心,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垂下,覆上一卷摊开的地图,恰好掩盖了上头的圈圈画画。
他悄悄拨开一处,看着上头密集的标注,不由微微一愣。
多是些靠近边境,却不易经受战乱的地方,军队驻地、商贸集市还有各地租价、特产以及当地富商,她都详细记录。
她在寻找妥帖的落脚之地,而这样的麻烦全都源自于他,甚至顾不得回房歇息。
言知确微微叹息,指尖擦过冰凉的发丝停留在肩侧,视线落在她原本微蹙却逐渐舒展的眉眼间,忽而不忍打破这份宁静,他俯下身,就那般静静地看着,将那张恬静的侧颜一点一点含进眼底,一边留恋,一边欣赏。
末了,在那逐渐暗淡的烛光下,砚台里即将干涸的墨汁被人重新调和,笔尖浸入墨汁带过一抹清水,沿着砚台的边沿顺舔,最终被人完好的利用到纸上。
易辞晚轻“哼”一声,翻过头朝着另一边,睡梦中低声呢喃,似乎是在埋怨什么。
“太贵了……”她往臂弯里拱了拱,拱进浓密的秀发里,遮住最后一抹烛光。
烛火猛地一晃,伴随一阵青烟归于沉寂,铺天盖地的黑笼罩而下,隐匿一切行踪。
隔日,易辞晚僵着酸涩的肩膀从地图上撑起,她摇摇晃晃着起身,推开椅子往外,手撑着桌沿时按到一张冷冰冰的纸,朦胧的视线尚未完全恢复,她收回手,那纸被粘在手掌上一并带起,送入眼前。
“这是什么……”
她用力的闭了闭眼,努力的让自己的视线更为清晰,晕开的笔触逐渐收拢,一张画呈现在眼前。
但要说是一幅完整的画,她却不敢苟同。
“什么啊!”易辞晚一瞬间变得清醒,“怎么就画了个脑袋,大早上的瞧见多吓人呐!”
画上的人微微侧头,双眼轻阖,长而浓密的睫毛覆于眼睑,甚至于那泼墨般的长发也如芦苇般肆意散开,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手臂、身子什么都没有,就那么一颗孤零零的头颅挂着一头长发,诡异地悬挂于纸张之上。
易辞晚倒不是认不出来这画的初衷。
明显的笔触,还有侧头的姿态,定然是趁她昨夜伏案打瞌睡的时候,悄悄画的。
“改明儿我也画一个头回赠他。”
易辞晚捏着画从书房里大步踏出,满院子里找了一圈,趁着博满提着朝食进门,她赶紧将人叫住,“言知确去哪儿了?”
“姑爷?”博满把朝食换了只手提着,老老实实回道:“昨儿夜里就赶车离开了,说是俞县那头忙,只有一日的功夫回来,只来得及看一眼主家就离开。”
一眼?易辞晚拎着那画,晃了晃,“这叫一眼?他分明是故意的。”
博满看天看地,挪步沿着墙根往里走,到了前厅门前,他歪头大喊一声“用饭啦——”随后降低语调对易辞晚道:“姑爷人都跑没影儿了,主家想抓也抓不着了,还是趁热用点朝食罢,我看果行的几个掌柜往迎楼去了,想是等着主家过去,商议品鉴会的事,这马上可就要办第二场了。”
是啊,之前可说好了,品鉴会一季一场,秋季可是果品最为丰盛的时节,又得想些新的趣招比一比了。
易辞晚琢磨着,又迈步回了书房,翻出自己每日记下的那些新点子,认真挑选起来。
……
秋去冬来,一眨眼的功夫,又是银装素裹的一日。
听俞县的邻居们说,这地方每年都要下几场大雪,出县的路车马难行,只能用步行往外。
言知确到外头探了探雪深,搓着手,一边摇头一边打帘钻进里屋。
几个酒工和伙计在正堂里挖坑架了一圈石砖,点燃了火堆取暖,他们靠着砖各摆上一壶酒,借着火温热酒。
闷头灌一口,烈得呲牙咧嘴,随即发出满足而舒缓的“哈”声。
知道他着急赶去寿州城,有人就劝他,“言掌柜,前几日不是递了信嘛,东家那头知道俞县要下雪,迟个几日回去也正常。”
“只要马车能走,便要赶紧出发,马上要过节了,我听隔壁刘叔说,这雪一旦厚了,一两个月都出不去镇子,”言知确凑到火上烘干水汽,从边上拎了一壶酒起身捧在掌心取暖。
屋内的几个酒工除了几个孤家寡人的,余下的是这俞县本地人,冬日里照看酒坊,额外给多一倍的工钱,是以都愿意老实本分地守在这里。
他们又道:“这雪下一点就会化一点,雪水冻上一夜,再下上一层雪,每日这般反复,滑溜溜的根本就下不了脚,回头给摔了,想寻医问药可不容易。”
“雪水还没来得及冻上,还有机会出去。”他答应过易辞晚,要陪她过年,看一场焰火,那他就绝不食言。
言知确捧着酒再度出门,裹上披风准备往镇子入口走走,要是外头的路不滑,今日出发,还能赶着白天到开阔的辛县。
镇子的房屋像集云书院一般,都是依山而建,整整一面向阳的山,房屋从山脚到山腰,顶上还有零星几间屋舍,镇子里的人凿开石块铺成阶梯一直通往山脚镇子入口处。
言知确踢开雪,一点一点往下挪,生怕脚下一个不注意便会打滑。
他大约走过几间屋舍,从上往下看,各处可见炊烟袅袅,不过也可能是用来取暖的火灶,烟囱四周的雪都化了,他捧着热酒壶,手背上却如刀割一般被风冷冷刮过。
这雪轻飘飘的像鹅绒一样,往里头抓一把,倾刻间便化作一手的雪水,铲开新雪,底下是湿答答的泥土,表面一层冰沙,又湿又软,一点冷风吹过来,针扎似的直往脖子里钻,半点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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