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七刻，约莫再有两刻钟，天便要亮了。
小镇往西三里的山林中，易辞晚带着人藏进密林，横过来马车形成夹角，拢了一处小火堆，架着烤饼。
又等了一阵，远处浮现一点天光，彭满才从镇子里赶来。
因爬了一大段坡，他猛地灌了几口水，大喘着气道：“我刚刚在镇子里摸了一阵，发现地里的庄稼有大半都荒着，我就想起昨日在那客店里看见他家后院养了不少马，于是偷偷进了几户人家，发觉镇子青壮男子，大多不在家中。”
“等会人回来了，不就能知道有多少？你何必费这功夫，”梧绿扔给他一块烤饼，眼见着天亮得更快了，忙将火堆拨开，省得叫人瞧见了烟。
“若是并非一齐归家呢，”这事是易辞晚吩咐去办的，总得两头稳妥。
她叫人帮着灭火，又拿过来寿州地图，从官道与水道的位置往西划出几里路的距离，点了点道：“我看就是这个位置了，你们过来瞧瞧，”她两指比着寿州到此地的距离，再用同样的距离比向小镇和扬州，稀罕道：“这位置可真是妙啊，从到两边的距离看，水路是最划算的走法，既是必经之地，又独立而偏僻，加上旁边还挨着楚州，明面上的生意在这走不通，旁的就不好说了。”
她意有所指，大伙儿也都听明白了。
庭罗指着那条官道，“但凡走官道北上的，来了这一带前后都没有着落，百姓们零零散散都住在深山里，想寻一户人家都难，大部分人都会想着往这小道上试一试，待瞧见那镇子了怎么也得歇上一阵。”
所以，那家客店才能开下去，毕竟这赶路的人，除了寻亲，大部分都是往来南北做生意，隔三差五总有人往小镇跑，遇上过路船搭一趟便能到寿州城去，随行的马匹骡子就当给客店。
“这开店的老板是个胆大的，”易辞晚卷起地图，再往镇子里望，天光还藏在山壁后，底下灰扑扑一片，让人看不清里头暗藏的猫腻。
但开阔的江面却不同，朦胧水汽翻涌其间，涌向四周近乎模糊了天与水的界线，小镇便被雾气遮掩，渐渐的那股湿润的风抚过山林，叫人人面上漫上清凉。
第一抹阳光投向江心。
易辞晚擦了擦额间露水，这江边的清晨还真有几分寒意。
“咚咚咚……”
低沉的鼓声由远及近。
众人的视线在白茫茫的江上四处打探，就见三道船影搅动雾气若影若现，行进的速度似乎并不快，只是一味地冲散雾气，又瞬间被雾气包围，白雾顺着船身流淌，被风破开一段空隙，桅杆上悬挂的赤色幡也随之暴露了一瞬。
“是楚州水师没错，”看来操练的时辰，小镇人能获取到准确的消息。
“看形状，应该是三艘海鳅船坐镇领头，”言知确解释道：“这种船在近海和内河都极有优势，比鱽鱼船略长。”
“不止三艘！”博满上前几步，蹲下来拨开灌木盯着海鳅船后的位置，“不过看形状像是商船。”
商船船头平整规矩，不像战船一般尖翘，船身也短了一半有余，撞开浓雾露出踪迹的起码有三艘。
但这些船都在江心行驶，没有任何靠向码头的意思。
易辞晚眼前一亮，“跟着水师走，碰上水匪的机会也会少上许多，记一记那船上的幡，到了寿州城，寻人问上一问。”
庭罗马上寻笔研磨，赶着将图样记下。
待她画完图，打头阵的海鳅船已经很难看清全貌，倒是有一艘无棚梭子船正远离船队缓缓靠近码头。
“来了，”彭满清点着船上的人数，扭头禀报，“只有十人，数目对不上，”那群人穿着显眼的赤色短打，但又并非是水师戎装，栓船的动作极快，下了码头并未四散而开，反而俯身到水里一阵摸索，从淤泥里翻出一个箱子检查一番，又原路封回去，那里头的东西博满看的很清楚，应该是刀具一类的东西，随后他们齐齐往客店的方向去。
易辞晚有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问彭满博满二人，“昨日你们去客店置办吃食，可有泄露什么？”
博满摇头，“因不在那客店里住，也担心让人误会是那妇人抢了生意，我们便以急着赶路为由，说是要买些吃食好在夜里提神，那伙计急着歇息，并未起疑。”
众人却不敢松懈，盯着人逐一进了客店，往后院牵了几匹马出来精心伺候着。
战船的鼓声仍在耳畔，船队继续往前，竟是将这些人直接抛在了此处。
雾气越来越浓，江面上的一切都极难打探，若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发生些什么，易辞晚以为，恐怕是防不胜防。
几人在客店里待了会儿，原本空着的手忽而都各自抱着东西出来，随后挨个敲响院门，易辞晚将目光放进昨夜入住的那处院子，来的是个身材魁梧的人，额上系着红抹额，远远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一个时辰前，易辞晚等人离开时，那妇人便醒了，一直送到门口，这会子出门一身衣衫都穿戴齐整，开门接了东西便快步往后厨去了，瞧着是一脸喜色。
他们站的位置高，自然也将小镇的全貌揽括眼中，各家各户的情况都暗自留意了。
直到那间客店突然关门挂上牌子，易辞晚方催促道：“走！赶路去寿州城。”
“咱们在寿州果行的生意，这几日恐怕要往南境走，得先去卢崇那里看看。”
叫人将树搬了两盆分到易辞晚那驾马车，易辞晚把言知确塞了过去，马车顺顺利利的启程。
“也不知这伙人针对的是哪个倒霉蛋？”易辞晚最后看了一眼小镇，甩下车帘闭目小憩。
百里开外的扬州。
街头停下的马车再度启程，车厢里却突然传出一声喷嚏。
有人推开车门一脸嫌弃地回头问询，“我说大人，你要是病了就早点寻个郎中看看，万一遇上什么事，我可不顶用啊。”
“驾好车，旁的事切莫声张。”
车门被人拍回，方元撇嘴晃了晃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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