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六月的第一个周日,苏枋在图书馆的进门处的休息区坐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见到了姗姗来迟的稻垣。
她依然穿面料厚重的长裙,外面罩一件薄薄的线衫。她背着包走过,余光瞥见苏枋,停下了脚步。
苏枋端端正正地坐着,手里把着两罐罐装绿茶。
“稻小姐。”他抬手,递一罐给她。
“冷的我不喝。”她一点不委婉。“热的。”苏枋微笑。
稻垣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端在手里,顺了一下裙摆在他身边坐下。
“找我有事?”“嗯。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挺忙的,有些话,不得不抽空同稻小姐当面讲一声。”“讲。”
“上次送稻小姐回去的路上,您和我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苏枋缓声道,“稻小姐能不能当作我们没有谈过这个话题?”
稻垣挑了挑眉,搭着茶罐的手指动了动,没说话。
“我不会告白的,我的心情我会自己处理好。稻小姐和我仍然当普通朋友那样来往,”苏枋的声音落下去,“可以吗?”
稻垣沉默,调整了一下坐姿,问他:“你刚才说接下来要忙一阵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总不能是为了考试吧。”
苏枋失笑:“稻小姐能不能别老是拿这件事来取笑,我是不需要复习也能通过考试的那类学生哦。”
稻垣捧场:“噢,厉害厉害。”
苏枋感觉微妙。他想,稻垣今天是不是心情挺好的?
“是以前离开了风铃的人来下了战书,风铃两周后要开战了,接下来是备战期呢。”
“以前离开了风铃的……”稻垣回想了一下,食指轻轻点了点额角,“哦,棪堂、焚石……‘烽’那群人是吧。”
苏枋不怎么意外:“稻小姐认识他们?”
“嗯,梅当初统一风铃高中遇到的最大的一道坎嘛,我当然认识。”稻垣耸了耸肩,嘴角勾了勾,语带讥诮,“其实不止‘烽’,梅入学后收拾过的那一批同期和前辈,我全都认识,能一个不落地叫上名字;只不过我认识他们,他们可不认识我——估计到最后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暗地里给他们使绊子吧。”
“……稻小姐好像随随便便地吐露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啊。”
稻垣一摆手,没接他这一句,反而饶有兴致地另起了个话头:“苏枋,梅身边的那四个人各有作用,你是怎么看待这一点的?”
苏枋思考了一下,答得很谨慎:“说实话,我对四位前辈称不上了解,不过单从四众的命名和划分来看,也不是不可以做一些推测。”
稻垣阖眼:“说来听听。”
“持国天王主慈悲,保护众生、护持国土,是中道的象征。参照椿野哥的性格以及我与他来往的经验,我想椿野哥多半是维护关系,替梅宫哥关照后辈的存在;多闻天王是驱退怨敌、镇守国土的神将,也就是一骑当先的战士,这无疑是柊哥的定位;至于增长天王和广目天王,说心里话我其实有些疑惑呢,倘若对调一下,会不会更合理一些?
“增长令善众斩断烦恼,增长智慧和善根,这是象征谋士那样的角色吧——这次级长级别的作战会议,是水木哥主持说明并且给我们下达任务的,他本人也给人以那样的印象,但增长众的领头人却是桃濑哥。
“而广目天王以天眼观望世界——这大概就是负责情报搜罗这一类的工作的人。桃濑哥行事作风都很低调,他好像习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样的人不容易被人记住,因而打探消息时行事就很便利,但广目众是水木哥麾下,这也和我的预期不一致。”
稻垣听了,定定地看着他,目露赞赏:“苏枋,你真的不简单——换了你那些同期中的任何一个,遑论理解这些典故象征以及背后的逻辑关系,光是把这些话说顺溜,都得把他们难得仰倒吧。”
“人各有所长。”苏枋微笑。
“你的疑惑不无道理,也很自然——不过这恰恰证明了梅的布置是正确的。桃濑和水木对应的王并没有出错,水木的本职是收集信息,做情报分析以支撑最终决策,他也会帮忙出主意,但主要负责出谋划策的那个人,是桃濑。”
“欸?是这样吗?”这是出乎苏枋意料的答案。
稻垣点头:“这是策略,为了保护一个团队的核心大脑——表面上可能看不出来,但桃濑这个人思路开阔、脑子灵光,经常有出其不意的好点子。他行事低调不是为了打听消息,而是需要这种低存在感迷惑他人的视线;因为他战斗力不是很强嘛,很容易被针对,而台前出演他那个军师角色的是水木,这也是为了保护桃濑。
“要知道,团队中的暴力执行者必须具备强大的威慑力,而谋士恰恰相反,需要避人耳目——比方说中国的堂口,身手最厉害的双花红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军师白纸扇的真面目则千闻百说,有可能是任意一个平平无奇路过的普通人。”
苏枋暗自吃了一惊——她怎么连红棍和白纸扇这种黑话都知道?
“所以跟随梅的这四个人,包容调和有椿,冲锋陷阵有柊,出奇制胜有桃濑,广布耳目有水木。这四个人的支持能让他身边聚集众多追随者,组建防风铃,亲手重构街区的秩序并长久地维持这个局面……然而,”稻垣话锋一转,“这样还不够,梅还有一部分工作需要有人替他承担。”
苏枋眼光微沉,他见稻垣嘴唇开合,但没有出声,他在心中跟着她的口型默念:脏活。
稻垣端详他的神情,便晓得他领会了她的意思。
“苏枋,你想想看就明白了,在统一风铃高中的过程中,梅做了哪些事呢?振臂一呼,迎者如云,改朝换代,天下归心。”
苏枋有所预感,顺着她的话头往下引:“那您又做了什么呢?”“我嘛——挑拨离间,阳奉阴违,引风吹火,逐个击破。”
苏枋“噗嗤”一声笑出来:“稻小姐,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主要是她看起来还怪得意的。
稻垣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事实如此嘛。要想改变一个环境里的既定格局,从外部着手瓦解,将固有的根系连根拔起,围绕新的中心建立一套组织架构,然后春风化雨地消解过去的偏见和分歧——这需要一位极具个人魅力的领袖,以及一个执行力强悍的团队,但仅仅如此还不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心斗角和阴损活计也得有人去做,那就是我的工作——梅宫一负责撑起面子,而我要为他补好里子。
“当然,我不是说我去参与了什么实际行动,我只是给他们出主意罢了,具体是水木给我搭手去做的。”
“水木哥吗?”苏枋略一思忖,悟了,“情报渗透啊。”稻垣大方地承认:“对,网络上造个谣啊,给人递递匿名信,找几个人扮作不知情的外宾聊天的时候说道点挑起事端的闲话啊,再策反几个人关键时刻煽阴风点鬼火,打打信息差骗他们上当什么的……诸如此类,都是我出的主意。”
苏枋失语。稻垣说的这些确实挺上不得台面的——但也不可或缺。苏枋能理解,倘若没有稻垣暗地里做这些手脚,梅宫要靠个人魅力和纯粹暴力统一风铃,未必不能实现,只是进度恐怕要被大大拖慢。
稻垣伸了个懒腰:“不过如今是不用费那些心思了。梅呢,是可靠的大哥哥,天天傻乐,到处开解和青春期抑郁对抗的小孩;我呢,兢兢业业赚钱,当个无情吐钞票的提款机,让我的大哥有资本整天傻乐,没有后顾之忧地靠拳头和人品摆平一切,至少不会在钱的问题上受到掣肘。”
话及此处,稻垣蓦地面露鄙夷:“不过梅这次没找我,大概是因为他找到更值得信赖、可以托付的人了吧——我倒是挺感谢他的,因为我最烦到处打架惹事的不良少年了,我打心底里一点都不想掺和你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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