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急急将糖水送来。
也是幸运，她自己水杯里就还有剩的水，不用再临时去水房打、又等水凉。红糖化开在正适合入口的温度下，领导端着给老太太一口一口喂下。
幸好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不是因为什么突发急病倒下，只是低血糖，还有得治。不然，只怕今天要出事。
领导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肉眼可见恢复过来，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没在她眼前出事，不然，这么多人眼巴巴看着，要真除了人命，只怕她这里得从头撸到脚，一个都剩不下。
几个男知青这时候才终于越过人群挤过来，被领导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才比划着解释道，“一起的，我们一起的。”
领导这才没有继续。
她看向那边三个女青年，不仅帮忙拦着看热闹的其他人不让过来，还给了点小建议。
老太太这时候也终于能说话，“谢谢你啊同志，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这点折在里头。”
“回回来供销社都这么挤，这年轻人火气太旺，大冬天的还在供销社打架，真是仗着自己身体好不管别人……”
领导尴尬地笑笑，举起喇叭，“各位同志，我再强调一遍！供应有限，先到先得，大家按照来供销社的顺序排队，不许打架！”
转头，她冲售货员说，“小李，以后不排队的人不卖给他。咱们也写条标语，让大伙儿都知道知道。”
售货员小李点点头，看那老太太应该没什么事儿，急忙一把抢回自己的水杯，打算拿开水好好烫几遍。这老太太刚才一边喝还一遍咯痰，她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有多害怕水杯沾到。
后头那句话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那几个动手打架的，虽然互相之间还是不服气，却终究是暂时压下火气，没在供销社继续闹事。
看售货员归位，其他人也纷纷回去排队，领导还有点不放心，转头问，“老太太，您现在好点儿了吗？您家住哪，要不要我找个人送您回家？”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不用。”
她一把拉住领导的手腕，凑近小声说，“你们有没有瑕疵毛线，或者布？价格好商量！”
她砸吧一下嘴，好像还在回味刚才糖水的香甜，枯树枝一样的手却紧紧钳住领导的手腕不放，眼睛里仿佛射出光亮来。
领导摆出公事公办的表情，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握住老太太的手，试图把她拽开，“没有，但凡有的，我们肯定都拿出来提供给大伙儿了。”
老太太的手却巍然不动，而且越捏越紧。
她扫一眼旁边六个愣头青，扯着领导往里走，“领导，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大领导，刚才也是有你在老婆子我才能活下来，咱们这过命的交情，也是幸好我没出事。不然我儿我孙办丧事，你这工作，是不是也保不住……”
领导被捏得有些痛，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一圈红红的指痕。这老太太一看就是难缠的货色，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答应。一旦开了口子，这种人肯定缠上来没个完。
瑕疵品当然有，这都是半公开的秘密。但内部人员都不够分，凭啥给个不相干的老婆子？
又不是小李给她打倒在地的，小李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天天哭诉她那个恶婆婆有多难相处了。
“老王，小张，来一下！”领导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是叫了两个人过来帮忙。
“这位老太太刚才摔倒了，现在人还有点迷糊。你们问到她家在哪，好好给人送回去，交到家人手上，能不能做到？”
铁塔一般的一男一女快步跑了过来，一把就将老太太的手从领导手腕上扯下来，“没问题领导。我俩是最热心肠，做事最靠谱的。你就放心吧。”
“哎，哎！你们这是干啥！”老太太被人左右一夹，爪子还张着，人都离地了，惊慌得大喊，“救命啊！你们供销社耍流氓啊，欺负老太太啊！”
周围人的目光“嗖”一下投过来，铁塔二人组气沉丹田，响亮地答道，“哎，您放心，我俩肯定给您送到家，不会让您被小流氓欺负，也不会让您多走一步路。”
他们边说边走，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到供销社外头，老太太再想嚎个什么，这周围的人都听不见了。
领导面对这看过来的目光，又举起喇叭，“注意！注意！遵守纪律，排队购买，禁止闹事！”
好奇的目光这才收回去。
领导放下喇叭准备回去，就见六个愣头青还傻在原地，勉强平和地说，“小同志，怎么不去排队啊？你们也想找我要瑕疵品？”
“不不不！”几个人差点把手摇成风车。
倒是盛宛君灵光一闪，凑上前说，“违反规定的东西我们肯定不要。这位领导，我们几个都是知青。我就是想问问，刚才我们仨也算是搭了把手，不知道您放不方便，给我们写个简单的表扬信？”
领导古怪地看着她。这年头，不都是做了好事摆手拒绝报答，被帮助的人过意不去才写表扬信的么。咋还有硬要表扬信的？
盛宛君接着说，“我看刚才那件事，都是因为缺毛线引起的。你说这天这么冷，毛线供应又少，那可不是大伙儿容易吵架么。我们来下乡之后，就个人出资、找家里帮忙问技术，刚在大队里养起兔子，明年夏天就能有一批出笼，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兴趣？”
兔子？
领导一挑眉。这可是好东西，可惜他们公社的大队当初都在这上头跌过大跟头，都好多年不养了。难道，兔子的疾病有办法控制了？
那这几个知青还真是有点东西啊。
谢何萍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没想到就这么个搭上话的机会，盛宛君竟然能给她们还不见影儿的兔子找销路。
难怪上辈子人家混得开呢。
她连忙挤上去，“对啊领导，这兔子是宛君、我还有我妹妹一起养的。不知道您这边方不方便给个姓名，到时候我们上门拜访？”
苗思维则眼睛一转，“领导，除了兔子，我们石岔子大队还有不少人会编乌拉草的垫子、框子，不知道您有兴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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