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大寒,京城大雪,满地霜白。
房间内的火炉烧得旺,到不觉得冷,只是空气中传来一股甜腻的熏香味,闻得滕令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但肯定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传来积雪从枝桠上砸落到地面上的声音,伴随着门口下人的言语声。
“您说这三姑娘是不是犯了什么冲啊?裴家再怎么说也是算是世家大族,老爷子可是户部侍郎,大公子两年前也当上了内阁首辅,三姑娘这出身,找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就连配太子都绰绰有余,怎么就铁了心非要跟那个什么剑客私奔?”
说话的人是个姑娘,岁数不大,眉眼弯弯,声音清亮好听。
另一个婆子听闻急忙制止住了那姑娘的话,提醒道:“你可仔细着这张嘴,三姑娘嫁哪户人家,主家怎么处置,哪有咱们下人议论的份?我可告诉你,在这裴家做事,嘴巴可得闭得严严的,别到时候死在哪都不知道。”
滕令欢缓缓睁开眼,心中掂量着门外两人的话。
裴家?
京城只有一个裴家。
裴家大公子裴珩,字如琢,她再熟悉不过。
两人是翰林院学堂里同一期的学生,后来又同在内阁为官,交手不少,梁子也多。
滕家和裴家算是世仇,太祖在位末期,昱朝正值党争,内阁宦官横行。以滕家为首的清流党主张肃清宦官,严查阉党参政之事。
而以裴家为首的权珰党主张鼓励宦官入内阁,认为其是皇权延伸的必要力量。
党争的结局以权珰党胜利为结局,大量宦官入驻内阁,参与政事,清流党因此落寞,所参与的官员或多或少都被影响,尤其是滕家。
所以滕家人自小便知,裴家是滕家的宿敌,若非当年裴家兴起风浪,如今的滕家必然一方风顺,滕令欢打拼这些年,家中人给予她最大的希望便是振兴家族。
可她积劳成疾,突然一连病了两日都未好,府医也看不出个毛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愈来愈严重。今儿晨起只觉得一团血闷在胸口里,本以为自己会就此丧命,却没想到还能醒过来。
而且醒在了宿敌家的庭院里。
院子内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又来了一个人,这脚步声不疾不徐,能有这般架势的,必然不会是个下人。
“醒了吗?”
那人声音凛冽好听,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滕令欢听出了是裴珩的声音。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下人应了裴珩的话,说道:“回大公子,刚府医来看过了,说三姑娘在书库呛到了,身子倒是没什么事,主要还是那些老毛病。应该得过些时辰才能醒了。”
声音顿住了,没了后话,另一个婆子急忙补充说道:“陈总管已经派了护院去追那贼人了,等有了消息就马上告知大公子。”
“不用了。”裴珩打断了婆子的话,淡淡地说道:“那贼人已经死了,让护院都回来,裴家如今被人盯得紧,让三姑娘收敛些,免得再惹出什么事端。”
京中积雪堆得高,人一张口都能呼出一团白气来,今年冬天冷得出奇,气味在这样冷的天并不明显,以至于婆子这时候才闻到裴珩身上泛出的血腥味儿。
她余光瞟了一眼裴珩的腰间,黑色的剑鞘伤似乎还带着血迹。
婆子背后泛起一丝冷汗,连忙点头,下去吩咐了。临走前,还给旁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乱说话。
房间门口,只剩下裴珩和那个年岁不大的小丫鬟,裴珩这才注意到她的脸,只觉得面生,便问道:“新来的?”
小丫鬟点头,看了一眼婆子离开的背影,最后什么也没说。
“叫什么?”
“奴婢名络玉。”
“陈升给你安排去处了吗?”
络玉摇头,“陈总管说了,刚入府的丫鬟只能做些洒扫的活儿,不能到各房主子院里做事。”
一墙之隔内,滕令欢已经从床榻上起了身,缓步走到窗子前,透过窗户的一条缝隙,顺着声音看过去。
裴如琢一袭石青色盘领窄袖官服,衣身暗绣仙鹤纹,腰间系着玉带,头戴乌纱帽。
霁月清风,当真算是位翩翩公子。
若非滕令欢早在朝堂上和他交过手,心知他这人疯起来能有多恐怖,还真是会被他的这一幅温润如玉的外表骗了。
她定睛一看,目光停留在他官服上的仙鹤纹上。大昱朝的规矩,内阁辅臣只可用锦鸡纹的官服,只有首辅才可以用仙鹤纹。
他……升官了?
她盯着裴珩衣服愣神的时候,却见裴珩的目光也在同一时刻落到这一缝隙处。
窗户的缝隙及小,滕令欢确定裴珩站那么远,是绝对看不到她的,但裴珩确实盯着她所在的那扇窗户上看了好一阵。
从滕令欢的角度来看,就好像两人是在对视一般。
裴珩又开口,对着门外的络玉说道:“三姑娘生性活泼,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我呢身为兄长,又时常有政务在身,有些事不方便过问,你就留在绛雪院好生伺候着些,若是日后再生出我意料之外的事端,我可就要问你的不是了。”
话中加重了“意料之外”四个字,络玉年岁不大,入府时间也不长,但是个明白人,听出了裴珩的言外之意。
如今三姑娘惹了事,府中必然要看管着些,大公子的意思便是让她做眼线,在三姑娘手下监视她。
络玉早听闻裴家大公子并非泛泛之辈,那可是个恐怖的人啊,下人们在大公子面前都不敢大喘气的。
只是没想到才入裴府不久就被大公子派了活,心中暗念自己倒霉,但嘴上也只能和刚才的婆子一样,乖乖地应下。
裴珩这话也被滕令欢听了进去,心知他口中的“三姑娘”是他的妹妹,从前一同在学堂上学时候还与那小丫头有过一面之缘。
裴家三姑娘裴璎是出了名的欢脱,和什么剑客私奔,听起来确实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但裴珩就是裴珩,手段也就那么些,用不出什么花来。当年在内阁,裴珩也是提拔了一个翰林院学堂的学士上来,说是要帮她做事,实际上就是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
滕令欢没多想,转身环视了一眼房间,想着有什么法子能出去,还不惊动府中人的。
转头的一瞬间,目光落到了梳妆台的铜镜上,上面赫然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滕令欢瞪大了双眼,伸着脖子来回动了动,发现镜中的人也随着自己来回摆动,这才确定这张脸长在自己的头上。
而这张脸不是裴璎吗?
她居然一睁眼变成了宿敌的妹妹!
正疑惑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是那个叫络玉的小丫鬟进门来看主子如何了。
滕令欢此时正弯着腰,将脸凑到梳妆台前,盯着铜镜中的自己,转头正好和络玉对视上。
四目相对,一时间有些尴尬。
“三姑娘醒了啊,府医现在身子弱,得多休息。今儿是大寒,奴婢已经让人把降雪院里的门窗都关好了,缺什么的您尽管吩咐奴婢去做就好。”
滕令欢狐疑地看了一眼络玉,按理说裴璎这种世家大族的小姐,都应当有贴身丫鬟才对,络玉一个才被裴如琢指到她身边的下人,居然能做这些事?这绛雪院是没人了吗?
滕令欢开口问道:“院里之前的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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