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陆凤清端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经卷,正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而深邃,留意到洪映蓉对于四周的陈设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脸上淡淡一笑:“你来了。”
洪映蓉正准备跪下行礼,被陆凤清制止道:“这里没有旁人,就不用讲这些虚礼了。”她指了指旁边的雕花圆椅,“坐吧。”
洪映蓉轻轻落座,看着陆凤清的手在空中缓缓划过,指尖似乎触碰着那些沉淀的岁月,眼中闪烁着淡淡的怀念,声音也带着几分飘渺。
“这千丝烛台、织锦多格的梳妆盒、还有菱花铜镜、缠枝莲纹熏炉,都与当年我们住的怡心院里的布置一般无二。”
洪映蓉看着那面菱花铜镜,镜中虽然映出的是现在的她们,但似乎也能窥见过去的影子,熏炉中袅袅升起的香气,仿佛都带着岁月的味道。
陆凤清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每当哀家独自待在这里时,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三十年的漫长岁月从未存在过……那些日子,我们一同念书、习字、绣花,还偷偷溜出府去逛街市。”
洪映蓉心下顿时明白,陆凤清已经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然而,她对于这套虚伪的陈词滥调已经感到厌倦。
既然陆凤清想扯当年的闺中情谊,做出这等虚情假意地姿态,那她也无需再拘泥于君臣尊卑的繁文缛节,毫不犹豫地将儿媳姜书秀的脉案记录扔到陆凤清的手边。
“人心的真伪,并非寄托于这些外物之上。真正让人心生恐惧的,是那些表面真挚,实则心怀鬼胎之人。”
洪映蓉冷漠地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屑,她的目光转向陆凤清手中的佛珠与经卷,只觉得这所谓的修行之举,显得尤为讽刺。
陆凤清瞥见记档,她的神色瞬间恢复成那高高在上的太后模样,“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哀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的确是我命令太医院如此行事,目的就是不想让兴远侯府有嫡长孙出生!”
洪映蓉显出怒容,当即辩驳:“即便书秀生下长孙,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能构成什么威胁?更何况,这一代侯府的子嗣已经纷纷弃武从文,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紧握边关军权,让朝廷忌惮了!”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显然对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洞若观火,这让陆凤清不由得对她投去惊讶的目光,未曾料到洪映蓉也一直在暗中留意着这一点。
陆凤清轻轻一笑,语气变得平缓而深沉:“你我都清楚,朝堂上的争斗,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的。姜书秀对你而言终究是个外人,我只是让她无法怀孕,但并没有伤害她的性命。如果当初你早点让薛元初纳妾,现在恐怕已是儿孙满堂了。”
听到这里,洪映蓉的眼中猛然闪过一抹怒意,她冷冷地反驳道:“陆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操控别人的命运竟然可以如此理直气壮了?”
“不孕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书秀这些年承受的是怎样的压力,你明白吗?”
“现在还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这只不过是你为了自己的勾心斗角找的借口而已!”
在情绪激动之下,洪映蓉脱口喊出了当年在闺阁中对陆凤清的称呼。
对方也被洪映蓉的话刺痛,陆凤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以为你了解我?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勾心斗角?”陆凤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你错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一旦薛家有了嫡长孙,那些一直虎视眈眈的势力又会蠢蠢欲动。”
“薛勇淮当日英勇断后,困住了敌军,为国捐躯,然而兴远军的半枚虎符至今下落不明,这让陛下一直心神不安。”陆凤清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那时,内阁中的勋贵们已经自成一派,他们纷纷向陛下进谏,要求治兴远侯府一个率军不查之罪。是哀家向陛下苦苦求情,念在死者为大的份上,才保留了侯府最后的体面。”
洪映蓉听着这些话,心中的怒火逐渐平息,转而被一种深沉的寒意所取代,她看着陆凤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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