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禇卫敏,悬在林夫人心头的大石终于下落。
失而复得的喜悦,林夫人抱着女儿啼哭。
为了不让母亲难过又失望,禇卫怜思量再三,还是没告诉林夫人逃婚的事,只说是姐姐被人潮挤没了,寺庙太大,想找人又不慎迷路,才耽误许多功夫。
林夫人拭着泪,拉禇卫敏的胳膊左转转、右瞧瞧,待见鬟发丝毫未乱,身上没擦伤,衣衫也完好,这才不再担忧。
下山回府,褚卫敏进入乖乖待嫁的阶段。
她知道褚卫怜不放心她,于是再三保证,不会跑了。
褚卫怜仍郁着脸躺床上,也不看她,褚卫敏无奈推一把她胳膊:“真不跑了,你现在找这么多人看守我,先不说我没有时机跑,就算我有时机,也不会再跑。”
褚卫怜哼了声,还是不理。
褚卫敏只好并肩躺下来,侧头看她:“眠眠?”
褚卫怜睁着眼看帐顶:“阿姐,我好话狠话都放。如果你和周垚跑,爹娘一定会怪罪周垚诱拐他们的女儿。爹的手腕你晓得,周氏全家都要遭殃。”
“没了女儿,爹娘也会痛心。”
“阿姐,为了一己私情而害两家,这值当吗?”褚卫怜倏地看她,“嫁给龚表哥,你好好的,周垚也好好的,我们两家都好好的。”
褚卫敏凝着眸,没说话。
褚卫怜以为她还是没想透,正要再开口,褚卫敏突然握住她的手,声音很轻,却又千沉万甸:“眠眠,我嫁去龚家后,有许多事不方便出手。周家那儿,以后全托你帮我照料了。”
她说的周家自然也包括周垚,褚卫怜清楚,轻轻嗯了声。
褚卫敏侧过去抱她,“眠眠,在姐心里,你和爹娘都很重要,姐姐没有想过放弃你们。先前是我想简单了,我以为,只要我和周郎一逃,就不用再嫁给龚表哥。等三年五载风头过去,我们再回京,又能阖家团聚......”
褚卫敏哽了下,“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阿姐,我知道的,我了解你。”
褚卫怜轻声道,“其实,若非母亲十分看中龚氏,已跟龚家提了亲事,你排在我前头,该和二皇子议亲的是你。”
“二皇子吗?这还是算了,我不行的。”
褚卫敏罢罢手:“做皇子妃,你比我更合适。皇家宗亲那种地方,权势之巅,争得就是头破血流,我不爱与人争,更没多少谋略。我做个世妇,一生平安荣华就好了。想必就是太后娘娘,也更属意你,因为你能攀得高,走得更远。”
说到此,褚卫敏突然长叹一声:“这样想,好像龚家也不错。”
褚卫怜笑了。
褚卫敏捏捏她的脸:“那你呢,你是真心要嫁给二皇子?”
“这还用问?当然啊。”
褚卫怜眯起眼眸,悠然说道:“夏侯瑨,京城的贵女谁不想嫁?我褚卫怜要嫁,自然就要最好的,这才配得上。”
说完,幽幽瞥一眼身旁的人,“谁像阿姐你啊,没志气,荣华富贵都不要。”
褚卫敏窘迫笑了笑,接而又喟叹:“唉,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嘛。”
“对了,你那梦魇,既然高人解不开,要不让爹去江南捞几个圣手来治?”
褚卫敏乍然提及梦魇,褚卫怜才想起,她已经有一个月没做梦了。
家里人都觉得梦魇不祥,想要根除。
但此番种种,褚卫怜已经不这样认为了——她突然想,有梦魇也挺好。如果梦是预知梦,她正好能借着梦知道很多事,并且提早谋算避开。
就比如,她提早知道了夏侯尉不是好人,并且会在登基后囚禁她。所以一开始,她就对夏侯尉没好感,且提防。她绝对不会让他登基的。
但是,这个梦又不继续做了。
到底是为何?
她能进入梦魇的契机是什么?
褚卫敏走之后,褚卫怜踱步到桌边,倒了盏茶慢慢思考。
梦魇,她以前也没梦过,是从某一天开始突然有了......到底是哪天呢?
对了,是还没进宫的某天夜晚。
有了答案,褚卫怜突然又想到,她曾经从夏侯尉那儿逼问出来的话——夏侯尉说,第一次见她是在城郊布粥。
布粥,那是两年前。
褚卫怜记得,她的梦魇,也是从两年前开始。
那时候只是有梦魇,但偶尔,顶多两三个月梦一回。而梦魇,是在她入宫后变频繁的!
入宫后,也就是与夏侯尉碰面最多的时期。
褚卫怜脸色忽变,瞳眸几乎净透,发颤的手握住杯盏——果然,她的梦魇真和他有关啊。
那么夏侯尉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她频频陷入梦魇。而最近,她又不做梦了?
她不做梦,似乎是继羞辱夏侯尉之后。
从那之后,她再没进入过梦魇。
褚卫怜闭着眼眸冥思,想了又想,心里突然有个答案,正叫嚣着破笼而出。
她抿住唇,紧紧握杯盏。
她打算试一下。
......
翌日,褚卫怜写了封信给妙儿,让妙儿拿着她的符牒去趟宫城,把信交给帮人跑腿的小太监,再由小太监转交夏侯尉。
信上,褚卫怜约他午时三刻,在城西的太白茶肆碰头。
午后褚卫怜早早抵达,披着幕篱在茶楼里等啊等,等到茶都凉了,连上五轮,也没见他来。
褚卫怜站在朱栏边,望向远山薄暮,凉风吹开幕篱,脸颊渡着退散的夕阳。
鸦羽之下,她的眼眸清漾,映着大街人潮。尘世烟火,喧嚣于尽,弹指数华,不过于眼中霎然而过。
这是她头回被人放鸽子。褚卫怜手握栏杆想:为什么夏侯尉不来?
无妨,就算他不想来,她也能找上门。
于是两日后,褚卫怜告别家里入宫了。
她没有先去内苑的慈宁宫,而是在外城宫道便调转马车,往西苑的栖息宫驶去。
褚卫怜来者不善,一进院就没客气,直招了福顺叫夏侯尉出来。
她裙摆一掀,侧着腿儿坐石凳,手肘撑着桌,懒洋洋支着下颌。
早晨的曦光映照脸颊,柔软俏丽,她今日穿了身鹅黄洒花绣金线的襦裙,露出左腕一截雪色,翡翠碧绿,十分吸睛。
她明媚、耀眼、娇贵,夏侯尉推门出屋时有片刻的怔神。
他几乎本能地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洗到褪色的葛衣、粗糙的布料,身上再没一物一饰,陡然羞意,说不上的滋味漫过心头。
握在门边的指骨紧了紧,又松开,还是向她走过去。
人走来,不快不慢,神色也很平静。
褚卫怜仍坐住不动,抬头问他:“我的信,你收到了?”
“收到了。”
她不解:“那为何不来?”
夏侯尉盯着她,打量她,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冷笑出声:“既是羞辱我,我何必去?”
褚卫怜也觉得可笑,“你不去,我来这儿就羞辱不了你吗?”
夏侯尉的脸色突然难看,咬牙切齿:“你......!”
褚卫怜低眸玩手指,笑着说:“谁让你如今势不如人呢,又算计得罪了我。”
他瞧着她,她笑得如此畅意,仿佛对他一切的羞辱、殴打都是理所应当。仿佛他这样卑贱下等的人,生来就是被她踩在脚下的。
他盯着,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就不该起那等心,把主意打在她身上。她这种人高高在上,本就爱践踏人为乐,他不该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不说话了,换成褚卫怜抬眸观他。
来这里,她是有目的的。
她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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