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沧州学宫所在的信阳县迎来了今岁第一场雪,初下时并不大,落地即融。
才下了早课,钟令刚走下柱廊,襕袍底下的一圈便湿了。
还有几位同窗与她同行,都抱怨起这天气。
这雪一来,动辄便湿了衣袍,也不敢乱走了,怕惹了风寒,出了讲堂崔友诤及几位住在斋舍的学生便与他们作别。
等出了学宫,薛度与另一人都在门外看见了自家仆从等候,便只剩下钟令一人。
冬月寂寥,初雪不成花,只是将街市弄得处处泥泞,行人奔走间都提起了袍角。
她挽起袍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茶肆上云大娘看见了,唤她过去烤火。
她过去后便自然地为她看起炉子。
“可是等你叔父?”
“是。”今日是董五娘的六十五岁生辰,虽非大寿,却也少不得庆贺一番,早上出门时叔侄二人便约定好了下早课后一并回去。
云大娘并不多问,倒了碗热水叫她喝。
一碗热水下肚,周身都暖了,她一边看着火,还不忘往那块布告栏上瞧去,抄了最新的邸报贴上去。
“今年的雪来得早。”
钟令一面看着,也回答着云大娘的话,“是,去年进了腊月才下的雪。”
云大娘笑起来,茶摊上客人稀少,不用得她多忙碌,便也坐下来,“都讲了些什么?”这内容是她儿子抄的,她问她那儿子时他总是不耐烦,久而久之便也不再问了。
钟令倒是耐心,解释给她听,“……说是在海州发现了祥瑞……报了学宫的拜师礼盛况,这里说的是一个叫江伯瞻的升任了刑部侍郎,这条讲的是……”
云大娘听得似懂非懂,觉得这些事与自己也无关,“好些废话,发现个石头也值得到处发邸报。”
说罢看着满脸微笑的钟令,“不过对你们这些读书人来讲,或许这邸报是有大用的。”
她拍拍手起身,“是啊,有大用的。”
这么久了钟源还没出来,不知道是什么事耽搁了,她向云大娘告辞,又转身回了学宫。
等到了礼院问了才知道钟源今日在上早课时出了意外,早已经去医馆了。
那人说得不甚详细,只说是钟源与几名学生坠了马,钟令心中担忧,问清了是哪家医馆就赶过去。
等她赶到医馆时,被医馆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吓到了,看着都是学宫的学生,她心中一沉,难道伤得十分严重,竟惊动了这么多人。
“借过借过。”她扒开人群艰难地挤进去,进到医馆看见钟源端坐着,大夫正在为他的手臂上药。
她松了口气,看着还好。
钟源也看见了她,开口却是叫她回去,“一时紧急,我忘了叫人给你传个话了,我无大碍,你先回家去罢。”
钟令一听就觉得此事有异,今日祖母生辰,若只是眼前看到的这点伤,他早就催促大夫尽快包扎了与自己一并回去了,况且外面还有这么多学生在……
她便径直朝大夫问去,“大夫,敢问我叔父这伤势,可严重?”
钟源叹气,“不过小伤,你听话,先回去。”
越是这般,便越怪异。
这时那大夫说道:“只是跌破了皮肉,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大夫这么说了,钟令才稍安了些心,忽而听到内室里响起一阵哀嚎,她看过去,正见到了礼院的一位博士与一名助教掀帘走了出来。
这博士不认得钟令,看到她的穿着还以为也是礼院的学生,对她道:“出去叫他们都散了,若再滞留此间,当心误了课业。”
钟源不等她答便回道:“吴博士,此乃我侄儿。”
钟令也向他行礼,吴博士点点头,便不再吩咐她了,叫助教去驱散了人群。
“吴博士,李徹,他如何了?”钟源包扎好手臂,急切问道。
吴博士摇头,低声叹道:“大夫还不曾诊治出什么,观他神情,又极为痛苦,大夫说留观几日再看。”
钟源面色发苦,结合李徹此人品行,吴博士这话就差没有挑明他是装的了。
说起来他也实在无辜,他骑射技艺精湛,别说只是在平坦的校场内跑马了,便是疾行山野也从未有过闪失,然而今日早课时,他正在马上演示,那李徹忽然上前逗弄,引得马发狂,险些将李徹踢翻在地,他眼疾手快勒住缰绳,及时从马上滚下来将李徹带离才算没有酿成大祸。
那李徹却忽然痛叫起来,说自己被马踢到了肚子,等匆匆来到医馆,大夫一看,他上身干干净净没有一处被马踢的痕迹,只有膝盖上磕破了一点皮。
钟令凝神听着吴博士说话,听到他劝钟源:“李徹性子浑,许是因之前早课缺席被记了行艺下等便记恨上了,今日你也是无妄之灾,此事等我回去与司业禀报之后再做定论,你先回家休养。”
说罢他看向钟令,语气温和,“回家之后好生照料。”
“学生明白,多谢博士。”她向他一礼,要上前去搀扶钟源,钟源挥挥手,示意自己无大碍,似乎还想问吴博士些什么,却见他已经别开头去与大夫说话,心中大抵明白了些,便也作罢,朝他抱了个拳,叫钟令提上几包药便离去。
出门时医馆外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见到钟源都关切地上前来询问,“先生,您的伤势如何了?”
他笑笑,“小伤,无碍,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学生们才放心下来,便有人愤愤道:“先生是为了护他才受的伤,他竟还反咬一口赖上先生了。”
“我看得明明白白,飞飞的四只蹄子都不曾碰到过他,他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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