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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10章:大伾诛魔

小说:

禹贡:苍生鉴

作者:

冷冷雨

分类:

古典言情

舜摄政七年,禹治水第五年秋。

黄河之水,自龙门咆哮而出,闯过砥柱中分,其势虽稍敛,然积威犹存,裹挟着万里泥沙,如一条桀骜不驯的黄色巨龙,奔腾向东。冀州之野,本应是沃土千里,此刻却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景象:上游之地,洪水漫溢,村落沦为泽国,树梢挂满哀草,浮殍随波逐流,哀鸿遍野;而下游广袤平原,竟龟裂如龟背,禾苗焦枯,赤地千里,饥民望天而泣。水脉失调,旱涝并至,仿佛天地失序,阴阳逆乱。

这灾厄的源头,直指一座突兀耸立于黄河故道之上的孤山——大伾山。

禹站在一处高岗上,远眺大伾山。山体嶙峋,石色黝黑,犹如一尊巨大的魔神,扼住了黄河东流入海的咽喉。本该奔流向东的河水,在此被山体强行阻挡,形成巨大的回旋,上游来水不断积聚,无处宣泄,酿成滔天洪灾;而下游河道则因来水被阻,日渐干涸,遂成旱魃横行之地。更令人心悸的是,山体周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灰绿色瘴气,空气中漂浮着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闻之令人头晕目眩。飞鸟不敢越其顶,走兽不敢近其麓,一片死寂。

“司空,此地……好生邪门。”砺紧握着他那柄已被磨得光滑的开山钺,眉头紧锁。他刚从砥柱山工程尾声抽调而来。砥柱山虽险,更多是自然之威,而此地,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从心底感到不适的恶意。

禹缓缓点头,目光沉毅。他身后,是跟随他转战千里的核心力量:沉稳睿智的皋陶,英勇忠诚的岳盾及其麾下岳卫锐士,还有巫盼、辛夷等精通巫医之术的能人。不久前,龙门山工程终于告竣,阿牛、芦花、石牛等得力干将得以抽身,但禹考虑到砥柱山工程尚需精干力量收尾,已命他们直接前往砥柱山协助后续工作。此刻身边,是砺以及应龙所化的五小龙——它们盘旋低空,鳞爪映着晦暗的天光,发出不安的低吟,显然也感知到了此地非同寻常的威胁。

“非止山阻水流那般简单。”禹沉声道,“山石阻塞之外,更有邪秽作祟,毒化了水脉地气。寻常疏导之法,恐难奏效。”他转向皋陶,“士师,你观此地气运如何?”

皋陶神情凝重,取出随身携带的玉圭,此圭乃舜所赐,象征司法公正,名曰“北斗刑圭”,形制古朴,上应北斗星辰。他凝神感应片刻,道:“司空所感不差。此地水德紊乱,土气污浊,有一股极强烈的怨毒与毁灭之意盘踞山中,与山水灵气纠缠极深,几乎融为一体。若不能驱除此秽,纵劈开山体,流出的亦是毒水,遗祸无穷。”

禹深吸一口气,那腥甜之气刺得他喉头微痛。“必须先查明根源。砺、岳盾,你们带一队精锐岳卫,随我近前勘察。五小龙于空中警戒,若有异动,即刻示警。巫盼、辛夷,准备祛毒避瘴的药物,分发给众人。士师,请你在此高处,总览全局,以北斗刑圭镇住一方气机,以防不测。”

皋陶颔首:“司空小心。”遂将北斗刑圭端正置于身前,闭目凝神,一股无形庄严肃穆之气隐隐扩散开来,令周围躁动不安的心绪稍稍平定。

禹与砺、岳盾及十余名精锐岳卫,小心翼翼地向大伾山麓逼近。越靠近山脚,瘴气越浓,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不堪,颜色深褐,泛着油腻的光泽,草木皆已枯死,形态扭曲,仿佛在临终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随处可见动物乃至人类的森森白骨,骨殖上残留着被腐蚀的痕迹。

“司空,你看!”一名岳卫指着不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水洼。那水色黝黑,水面漂浮着泡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忽然,一条误入水边的水蛇挣扎了几下,便迅速化为一滩脓血,连骨头都未剩下。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岳盾急令:“结阵!后退!切勿触碰此地任何水泽泥土!”岳卫们迅速靠拢,将禹、砺等人护在中央,厚重的木盾向外,组成圆阵,谨慎后撤。

就在此时,地动山摇!并非来自脚下,而是来自前方整片沼泽区域。淤泥如同沸腾般翻滚,不是小范围的涌动,而是方圆数里的沼泽都在隆起!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阴影从沼泽深处升起,遮挡了本就晦暗的天空。

那不是简单的巨蛇,而是一座活着的、由污秽血肉和怨毒凝聚而成的山脉!

相柳!其身躯盘绕,便如连绵的山岭,黝黑的鳞片每一片都大如屋盖,反射着幽暗的光泽。最令人窒息的是那九个头,并非仅仅“大如丘山”,而是每一个头颅都真正巍峨如山岳,各自耸立,俯瞰着脚下如同微尘般的生灵。九双巨眼,如同十八口深不见底的毒泉,闪烁着幽绿邪光,漠然地注视着下方渺小的人群。它仅仅是存在本身,其巨大的阴影和恐怖的威压,就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心胆俱裂。禹一行人站在它面前,仿佛凡人仰望崩塌的天空,连其膝盖的高度都未必能达到,更遑论攻击其高耸入云的头颅。

正是上古凶神,共工之臣——相柳!

“嗬……多少年了……终于又有不怕死的蝼蚁,来惊扰本尊的沉眠?”九个头颅并未齐啸,而是发出低沉如地鸣般的声音,声音在空中交汇、回荡,震得人气血翻腾,几欲呕吐。它每一次呼吸,都卷起带着浓烈毒素的腥风,如同风暴掠过,吹得岳卫们的盾牌咯咯作响,木质表面竟开始冒出被腐蚀的青烟!

禹运足中气,声音在相柳造成的巨大音压和风压中,显得微弱却清晰坚定:“吾乃奉舜之命,平治水土的司空禹!尊神莫非是相柳?为何盘踞于此,阻塞河道,毒化一方,致使上游洪水肆虐,下游赤地千里,生灵涂炭?”

一颗靠近他们的头颅缓缓低下,巨大的蛇瞳如同镜面,映出了禹和他身后队伍渺小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无聊的审视。“鲧之子……舜之臣……尔等秩序下的蝼蚁,也配质问本尊?”它的话语带着亘古的冰冷与漠视,“此世污浊,洪水涤荡,乃共工大神之志。尔等修补补,不过徒劳。”

禹心中一震,听其言,似有极大冤屈。他继续尝试沟通:“尊神若有冤屈,何不道来?共工氏之事已成过往,如今天下水患频仍,万民受苦。尊神既曾为水神之臣,当知水性无常,亦知治水之要。若能助我疏导洪水,使水归其道,润泽苍生,岂非功德无量?何必执念于破坏,徒增罪业?”

“疏导?功德?”相柳中间那颗最为硕大、瞳孔中仿佛有漩涡流转的头颅发出震天狂笑,其余八首亦随之嘶鸣,音波震得众人耳膜欲裂,“禹!你和你父亲一样天真!这天地,这世道,早已从根子里烂透了!洪水?哈哈,洪水才是最好的清洗剂!唯有将这污浊的人世、虚伪的秩序连同这不平的山河一并淹没,方能重归混沌,再开新天!共工大神未竟之志,便由我相柳来完成!”

它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世界的彻底失望与毁灭欲。禹意识到,眼前的凶神,并非单纯的野兽,其背后有着深刻的思想根源,那是共工怒触不周山后留下的极端怨恨与对旧秩序的彻底否定。

“世间确有污浊不公,吾等治水,正是为了建立新的秩序,让生灵得以安居,而非一同毁灭!你看这累累白骨,他们何辜?”禹指着地上的骸骨,痛心疾首。

“无辜?”相柳一个头颅嗤笑,“在这弱肉强食的天地间,何来无辜?强者生,弱者死,本是天道!我吸食九土生灵,乃顺应自然!尔等今日来此,也不过是强一点的蝼蚁,终将成为我的一部分!”

相柳的另一个头颅喷出一股鼻息,并非针对任何人,只是如同山间正常的雾气吞吐。然而对于禹的队伍来说,这却是灾难性的!一股墨绿色的毒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范围之广,根本无从躲避!

“坚守!”岳盾目眦欲裂,大吼道。岳卫们将木盾重重顿在地上,身体死死抵住。然而,在相柳这随意的一口气息面前,人类的造物显得如此可笑。毒瘴冲击在盾阵上,厚重的木盾如同被泼上强酸的朽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持盾的锐士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手臂、胸膛瞬间被腐蚀,露出森森白骨,继而连骨头都化为脓血!阵型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不!”砺的怒吼和那微不足道的攻击,仿佛只是投入无边深渊的一颗石子,连回响都未曾激起。相柳如山岳般的躯体纹丝未动,漠然的蛇瞳甚至未曾瞥向脚下这群渺小的生灵。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天际传来数声清越而威严的龙吟,如同撕裂乌云的金色阳光!五道神骏非凡的身影驾驭风云而至,正是应龙所化的五小龙!它们的出现,立刻改变了战场的气势。

金鳞一龙当先,周身金光流转,自然而然地展现出领袖气质。他发出一声悠长龙吟,并非盲目进攻,而是在高速盘旋中审视战场,迅速判断形势。“诸位兄弟,此獠体巨毒深,不可力敌,需以游斗扰之,寻其弱点!”它的指令清晰传入其他四龙意识中。

苍鬃颈项深青色鬃毛怒张,发出低沉咆哮,他最具力量,闻令后猛地冲向相柳一段盘踞的蛇身,并非用牙爪,而是以雄浑无比的巨力狠狠撞击,试图撼动其根基,逼其露出破绽。相柳的鳞甲固然坚硬,但在苍鬃这专精力量的冲击下,那段蛇身也微微晃动了一下。

云踪身形最为流畅,化作一道青碧色的闪电,凭借无与伦比的速度,在相柳几个头颅之间极速穿梭,喷吐蕴含着净化之力的水汽,虽不能驱散滔天毒瘴,却也在局部形成一道道短暂的清新气旋,勉强护住下方人族头顶一小片天空,减缓了毒瘴的侵蚀速度。

墨琛通体玄黑,最为沉稳,她并未急于攻击,而是悬浮在稍远空域,目光如电,敏锐地感知着相柳周身能量流动和大地脉动。很快,她便发现了关键,龙吟传讯:“金鳞兄,此獠邪能与此地污染本源相连,毒煞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寻常攻击,纵能伤其体表,转瞬即可再生!”

赤须龙须如火,性情最为活泼主动,他见苍鬃撞击有效,便试图效仿,但目标选择了看似相对脆弱的蛇颈连接处。它口吐灼热龙息,同时龙尾携风雷之势扫向相柳的一个头颅,试图打断其喷吐毒液的动作。“看我把你这丑脑袋打歪!”它带着少年心性的怒喝。

五小龙各展所长,配合默契,它们的攻击确实远非人族可比,足以引起相柳的注意。相柳的几个头颅开始转动,针对性地应对:喷吐毒息抵消赤须的龙息,以更强大的蛮力震退苍鬃,并挥动头颅带起毒风试图捕捉速度极快的云踪。

“小心!” 一直紧张观战的巫盼看出相柳的反击蕴含杀机,他强忍恐惧,取出玉璧勉力催动巫术,一道清光升起,试图加固云踪制造的水汽屏障。但这微弱的辅助,立刻引起了相柳中间那颗主首的注意。那瞳孔中的漩涡冷冷一转,一股凝练如实质、污秽到极点的暗绿气流,瞬间击溃清光,余势不减,狠狠撞在巫盼胸前。巫盼如遭山撞,手握玉璧,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盼叔!”赤须见状,怒意更盛,救人心切,不顾墨琛的警告和金鳞的约束,强行再次贴近,想以龙息逼退相柳主首。然而相柳主首只是微微一摆,一股暗流精准拍来!

“嘭!”赤须躲闪不及,护体灵光剧烈震荡,几片赤色龙鳞被腐蚀剥落,发出一声痛楚的哀鸣,身形踉跄后退。

“赤须!”金鳞急唤,同时意识到局势危急。墨琛的判断是正确的,相柳的力量根源与此地深度融合,它们无法切断这种联系,消耗下去必败无疑。苍鬃的力量无法造成决定性伤害,云踪的速度和净化能力在绝对毒煞面前效果有限,赤须已受伤,而己方的攻击对相柳而言似乎只是烦人的骚扰。

“不可恋战!我等之力,尚不足以斩断其本源!护住赤须,我们退!”金鳞当机立断,发出撤退的龙吟。云踪立刻卷起一阵迷雾,苍鬃奋力断后,墨琛则指引安全退路。五小龙进退有度,展现出高度的智慧与纪律性,迅速脱离了与相柳的接触,降落到后方安全地带,赤须在同伴帮助下压制伤势。

五小龙的奋力一战,虽未能伤及相柳根本,却为人族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也真正展现了它们远超凡俗的力量与智慧。它们的撤退,并非怯懦,而是基于清醒认知的战术选择,这更反衬出相柳的恐怖与不可力敌。

而就在五小龙撤退,相柳注意力稍分散的瞬间,或许是觉得清静了,或许是耐心耗尽,它的一個头颅随意地甩动,一股远超之前的毒液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朝着禹所在的方向汹涌卷去!那毒液覆盖范围极广,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将禹及其身边的几人吞没!

“司空!小心!” 惊呼声同时从几个方向响起。

几乎本能地,离禹最近的三道身影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他们是石牙、炎羽和长河!

石牙,那个眼神锐利、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年轻渔夫,对相柳的毒液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与仇恨。他看到那致命的毒浪,仿佛又看到了吞噬他父母和妹妹“贝儿”的毒洪。“孽畜!休想再害人!”他发出一声沙哑的、近乎疯狂的怒吼,将手中那柄加固的渔叉狠狠投掷向毒液源头——尽管他知道这毫无作用,但行动先于思考,他要用身体挡住这熟悉的灾难!

炎羽,那个年仅十五岁、热情似火的少年,反应最快。他看到毒液袭来的轨迹,瘦削的身影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抢到禹的侧前方,举起轻便的藤盾,一边尖叫着:“保护司空!”他的脸上带着惊慌,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长河,那个豪爽大气、家乡被洪水毁掉的兖州汉子,声音最大。“俺来!”他洪亮的吼声压过了风声,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般移动,将那面重型牛皮木盾重重顿在地上,试图为禹和身后的同伴构筑最后一道防线。“相柳,俺跟你拼了!”他怒喊着,仿佛要将对家乡水患的所有愤怒都倾泻在这一挡之中。

“石牙!炎羽!长河!回来!不可硬挡!”岳盾目眦欲裂,他看出那毒液的威力绝非人力可挡。但一切都太快了!

三面盾牌——石牙的小圆盾、炎羽的藤盾、长河的重木盾——在接触到毒液的瞬间,就如同投入烈火的冰块,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迅速消融、瓦解!毒液毫无阻碍地泼洒在他们身上……

“啊——!”炎羽发出了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他那年轻的生命之火,在极致的痛苦中瞬间熄灭,身影被毒液吞没。

石牙没有惨叫,他只是死死盯着相柳的方向,眼中是无尽的仇恨和一丝解脱般的茫然,随即也被毒浪吞噬。

长河试图用身体挡住更多毒液,他怒吼着,直到声音被毒液扼断,那健壮的身躯如同烈日下的雪人般融化。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三位勇士,连同他们的盾牌、武器,甚至没有留下完整的骨骸,就在众人眼前,化为三滩迅速扩散的脓血,最终融入那污浊的毒沼之中,尸骨无存!

“炎羽!石牙!长河——!”岳盾发出痛彻心扉的咆哮,这位沉稳如山的中年汉子,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他仿佛看到炎羽那总是充满好奇的眼睛,听到石牙沉默磨叉时的沙沙声,想起长河说起寻找家人时那短暂的忧郁和惯常的豪爽……

禹被身旁的砺和另外几名锐士死死拉住,才没有冲过去。他眼睁睁看着三条鲜活的生命为了掩护自己而在眼前消逝,心如刀绞,双目赤红。

毒液被三位勇士用生命挡下了大半,余波仍将附近几名岳卫震飞,受了轻伤。而相柳那巨大的头颅,似乎只是完成了一次无聊的驱虫动作,漠然地转向了别处。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寂,只有毒血腐蚀地面的嗤嗤声和幸存者们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哽咽。勇士的鲜血,并未让魔神动容,却深深刺痛了每一个活着的人的心,也更激起了对这凶顽的刻骨仇恨与必须将其诛杀的决绝。

禹挥舞神斧,劈开几股溅射过来的毒液,手臂被震得发麻。他仰望着那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的九首魔物,心中涌起的不仅是悲痛,更有一种深沉的无力与绝望。这差距,如同蚍蜉撼树,萤火比之皓月。以往治水,虽有艰险,总还有一搏之力,但面对相柳这种上古凶神,凡人的力量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撤退!全部撤退!离开这里!”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那是认清现实后的痛苦抉择。继续停留,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幸存者们搀扶着伤员,狼狈不堪地向后疾退。相柳并未追击,或许在它眼中,这些渺小的生灵根本不值得它移动庞大的身躯。它只是重新盘踞起来,九首昂然睥睨,发出低沉而充满嘲弄的嗡鸣,那声音如同滚雷,在天地间回荡,仿佛在宣告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那声音,也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带来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和绝望。

大家退回临时营地,气氛异常沉重。伤者的呻吟声,牺牲者同袍的压抑哭声,混合着空气中仍未散尽的腥臭,压得人喘不过气。巫盼需要静养,辛夷忙碌地照顾着伤员。砺一拳砸在岩石上,拳头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岳盾清点人数,面色铁青。五小龙的金麟、苍鬃、云踪、墨琛也显得有些萎靡,围着受伤的赤须。伯益和百草,正在赤须清洗伤口。

禹独自走到营地边缘,望着远处那魔影幢幢的大伾山,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积石山得河精玉简,龙门山有应龙相助,砥柱山虽险,亦靠众志成城克服。然而眼前这相柳,其实力远超以往任何对手,更兼毒性猛烈,心智偏执,几乎无法沟通。难道治水之路,真要断送于此?

他想起了舜殷切托付时的目光,想起了父亲鲧治水失败含恨而逝的悲壮,想起了天下万民期盼的眼神……如果无法战胜相柳,打通大伾山,之前所有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黄河水患将永无宁日。一种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如果没有神灵相助,仅凭凡人之力,自己真的能成功吗?这治水大业,究竟是对是错?

恰在此时,有来自淮水方向的信使赶到,报告淮水水患因上游山洪爆发再次加剧,情势危急,急需支援。禹的心更是一沉。大伾山僵持不下,淮水又告急,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他必须做出决断。继续强攻相柳,可能造成更大伤亡,且胜算渺茫;若分兵前往淮水,大伾山这个毒瘤不除,后患无穷。权衡再三,禹决定亲自前往淮水方向勘察情况,寻找应对之策,或许能在途中寻得破解相柳之法。大伾山这边,暂时由皋陶主持,坚守营地,救治伤员,避免与相柳正面冲突。

行程既定,队伍再次开拔,向南绕行,途经阳城。这已是禹第二次路过家门。远远望见阳城的轮廓,禹的心中百感交集。上一次过门不入,是因砥柱山工程紧急,这一次,却是带着挫败与迷茫。

他甚至没有让队伍靠近阳城,只是站在一处高坡上,遥望着那座承载着他温暖与愧疚的城池。夕阳西下,城郭沐浴在余晖中,显得宁静而祥和。那里有他挚爱的妻子女娇,还有他未曾好好抱过的儿子启。治水是为了守护这样的安宁,可过程却要他一次次远离这份安宁。

“司空,是否入城稍作休整?夫人和公子……”砺在一旁低声问道。

禹猛地闭上眼睛,硬起心肠,摇了摇头:“相柳为祸,淮水告急,刻不容缓。此刻入城,我心难安。走吧。”他调转车驾,狠心挥鞭,再次背离了家的方向。他心中充满的,不仅是公而忘私的决绝,更有对自身能力的怀疑,让他无颜面对妻儿期盼的目光。

他并不知道,几乎在他决定离开的同时,女娇抱着年幼的启,登上了阳城的城楼。她听闻丈夫的队伍可能途经此地,日日在此等候。她看到了远处那一行迅速远去的身影,看到了那面熟悉的“司空”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最终消失在暮色深处。怀中的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咿呀着伸出手,指向父亲离去的方向。女娇紧紧抱住儿子,眼中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让它落下。她理解他的责任,却也无法抑制那刻骨的思念与担忧。

禹南行途中,日夜思索对付相柳之策。他反复推敲相柳的言行,回忆战斗的每一个细节。相柳的力量源于其深刻的怨念与共工遗留的毁灭意志,其九头之中,必有一个核心。若能击破核心,或可瓦解其力量。但如何找到并接近核心?那恐怖的毒瘴又如何抵御?

就在禹苦思冥想之际,留守大伾山的皋陶,正面临相柳不时发起的骚扰袭击。虽依禹嘱托避免决战,但相柳的毒气仍在不断扩散,侵蚀营地。一日夜间,相柳再次兴风作浪,毒雾弥漫,直扑营地。皋陶为稳定军心,手持北斗刑圭,立于营地中央,默诵法典,以自身浩然正气引动刑圭神力。

突然,在相柳毒雾最浓之时,北斗刑圭似乎感应到了极致的邪秽,竟自主散发出清冷辉光,圭身上镌刻的北斗七星图案逐一亮起,投射出一道朦胧的星辉光幕,将营地笼罩其中。那凶戾的毒雾触碰到星辉光幕,竟如冰雪遇阳,纷纷消散退避!光幕虽小,却坚不可摧,有效地保护了营地内的众人。

皋陶心中一震,恍然大悟!原来舜所赐的北斗刑圭,不仅是司法权力的象征,更蕴含着镇压邪祟、匡正阴阳的神圣力量!其力量源自天道公正,正是相柳这种怨毒邪秽之物的克星!他立刻修书一封,将这一重大发现飞马传报正在折返途中的禹。

禹接到皋陶书简,如获至宝!困扰多日的难题,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他立刻加速返回大伾山。途中,他对诛魔方案已有了清晰的构想:由皋陶以北斗刑圭之力,定住相柳邪气,削弱其毒瘴,并尝试束缚其行动;自己则伺机寻找其核心头颅,以开山神斧做雷霆一击!那开山神斧本就有劈开砥柱山的伟力,相柳的头颅,难道还能比砥柱山更坚硬不成?

回到大伾山营地,禹与皋陶仔细商议了战术细节。休整一夜后,翌日清晨,诛魔之战再次打响。

这一次,禹率领众人主动向相柳盘踞的沼泽发起挑战。相柳见手下败将去而复返,九首齐啸,怒意更盛,声浪如同万雷齐鸣,震得远处山石滚落:“不知死活的蝼蚁,还敢前来送死!”它甚至懒得挪动如山的身躯,只是随意地张开巨口,毒液与瘴气便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混合着腥风血雨,向着渺小的人群倾泻而下!这已非攻击,而是天灾般的洗礼!

但这一次,皋陶挺身而出!他将那看似不起眼的北斗刑圭高高举起,身形在巨兽面前虽如芥子,其意却顶天立地。他朗声诵读舜所授法典篇章,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引动天地正气:“日月有常,星辰有行……静作得时,天地同光……邪僻不正,法令刑之!”

随着诵读,北斗刑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冷辉光!圭身上镌刻的北斗七星图案仿佛活了过来,七颗星斗虚影旋转飞出,见风即长,瞬息间化作一道覆盖了小半个天空的巨大北斗星图,悬浮于相柳上空!浩瀚、精纯的星辰之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清冽的星辉所照之处,污秽的沼泽仿佛被无形之力压制,沸腾的泥沼变得平静,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毒瘴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散、退避!相柳那足以蚀金融铁的毒液洪流,冲入星辉范围后,威力也骤减大半,虽仍具威胁,却已非不可抵御。

“这是什么力量?!竟能克制我的本源毒瘴?!”相柳惊怒交加,它感到一股源自天道秩序、令它从灵魂深处感到厌恶和恐惧的力量正在强行净化这片被它彻底污染的土地,束缚它的邪能。它那山岳般的躯体开始疯狂扭动,九颗头颅不再轻蔑,而是全力喷吐出最为浓稠、蕴含着它本命精元的毒雾,试图以量取胜,冲垮那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的北斗星图!天地间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相柳制造的污浊毒域,一半是北斗星图撑起的清明世界。星图在毒雾的冲击下微微摇曳,却始终稳如磐石,牢牢镇住场域,为禹创造了唯一的机会!

“就是现在!”禹知道,皋陶以凡人之躯引动北斗刑圭神力,支撑如此巨大的星图消耗极大,时间宝贵!他无法像寻常战斗那样欺身近前——相柳随意一个动作带起的风压就足以将他碾碎。他立于一处高坡,凝神静气,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体内传承自黄帝的血脉之力,以及对天下苍生的责任,对逝去父亲的承诺,对妻儿的愧疚,全部灌注于手中的开山神斧之中!

神斧感应到了主人决绝的信念,开始剧烈震颤,发出嗡鸣,斧身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煌煌神光,那光芒如此炽烈,甚至暂时压过了北斗星辉!在下方奋战、苦苦支撑的岳卫锐士们,以及正在施法的皋陶,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司空!”砺大喊,既是鼓励,也是提醒。

禹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金光一闪!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开山神斧向着相柳中间那颗最为巨大、瞳孔中漩涡急速旋转的头颅,奋力掷出!

“斩——邪——归——正!”

神斧离手,并非简单的投掷,而是化作一道撕裂长空、贯穿天地的金色流光!这流光凝聚了禹的毕生信念与神力,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目标直指相柳的核心!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扭曲,相柳布下的残余毒障触之即溃!

相柳也察觉到了这足以威胁它根本的一击!中间的头颅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暴怒!其余八首不顾一切地回防,喷出凝练如固态的本命毒元,试图拦截、腐蚀那道金光。同时,它庞大的身躯剧烈挣扎,想要挪开头颅。

“孽障!休想!”皋陶须发皆张,将全身正气与精神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北斗刑圭!空中星图骤然收缩,七颗星斗光芒大盛,化作七道粗大的星光锁链,如同天神的枷锁,闪电般缠绕向相柳的九颗头颅,尤其是中间那头,被数道锁链重点关照!星光锁链并非实体,却蕴含着“法则”与“秩序”的力量,极大地迟滞、束缚了相柳的动作,让它那山岳般的头颅移动起来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就是这至关重要的刹那!金色流光(神斧)抓住了缝隙,穿透了层层毒障的阻碍,在所有人与神的注视下,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劈入了相柳中间头颅眉心的那个深邃漩涡!

“嗷——!!!”

一声前所未有的、包含着极致痛苦、愤怒乃至一丝解脱的悲鸣,从相柳九个头颅中同时爆发出来,声浪几乎掀翻了天空的云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那道金色流光完全没入了漩涡核心。

紧接着,相柳中间那颗最大的头颅,从眉心开始,一道金色的裂痕迅速蔓延、扩大!裂痕中迸射出万丈光芒,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爆炸了!那是它再生核心的崩碎!

巨大的头颅,如同被劈开的山峦,缓缓向两侧分裂!失去核心的支撑,相柳那堪比山脉的庞大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失去了所有力量,开始不可遏制地倾颓、崩塌!

“退!快退!远离它倒下的范围!”禹嘶声力竭地大喊,声音因脱力和激动而沙哑。

众人慌忙向后疾退。相柳倒下的过程,缓慢而恐怖,如同天塌地陷!巨大的蛇身砸入沼泽,激起数百丈高的泥浪,轰鸣声持续了许久,大地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仿佛末日降临。当一切终于平息时,原本相柳盘踞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由破碎山石、污浊血肉和翻涌泥沼构成的、更加广阔和恐怖的死亡区域。

生命的最后时刻,相柳分裂的头颅中,那颗核心头颅的残存部分,发出微弱却清晰的精神波动,直接传入禹和在场核心人物的脑海中,那是一个苍凉、疲惫而充满无尽悔恨的独白:“禹……你……赢了……这累累白骨……我造的孽……太深了……深到……连我自己……都害怕……”它的“目光”扫过被它彻底毒化的千里之地,“共工大神……我终究……辜负了……但这世界……清洗……或许……本就是我的妄念……回头?哈哈……回头……我又能是什么?一无是处……罪该万死的……怪物罢了……”

彻底的绝望与自我否定,让它放弃了任何残存的挣扎。随着最后一丝精神波动的消散,相柳庞大的身躯彻底崩解,腥臭无比、蕴含着世间至毒的血液,如同地下血海决堤,从它全身的伤口,特别是被劈开的头颅中,疯狂喷涌而出!血液所到之处,不仅仅是腐蚀,而是彻底的“死亡”,岩石化为齑粉,泥土变为粘稠、冒着气泡的剧毒沼泽,散发出令万物灭绝的恶臭,真正达到了“不可生谷,不可居也”的绝境。

诛魔成功,营地中却一片寂静。没有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喘息,以及面对这更大规模“死亡之地”的沉重。牺牲的勇士值得告慰,但活着的人,肩负的责任更加巨大——这片土地,若不净化,将永远是绝地,流离失所的百姓永无归期。

禹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目光扫过那片翻涌着恶臭气泡、色泽暗红发紫的毒血沼泽。他知道,必须立刻行动,阻止毒害进一步扩散。“不能任由这毒血渗入更深的地脉,必须设法封堵!”他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司空,如何下手?”砺快步上前,看着那触之即腐的毒沼,眉头紧锁。

“先尝试填埋,隔绝其与外界的接触。岳盾,立刻组织人手,取远处未被污染的净土,运至此地,倾入沼泽边缘,看看能否沉底固化!”禹下令道。

岳盾领命,立刻指挥一队较为完好的岳卫锐士,配合部分民夫,用藤筐、皮囊,从数里外运来相对干燥洁净的泥土。众人小心翼翼,将第一波泥土投向毒沼泽的边缘。

“噗嗤……”泥土落入粘稠的毒血中,并未如预想般下沉垫底,反而像是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反应!毒血仿佛拥有生命般,翻涌着将泥土包裹、吞噬,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腐蚀、融化,化作更多粘稠污浊的浆液,甚至还冒起更加浓烈的黄绿色毒烟,嗤嗤作响。

“退后!快退后!”巫盼被辛夷搀扶着,看到此景,急忙嘶声提醒,“这毒血蕴含相柳本源怨煞,极具侵蚀同化之力,寻常泥土非但不能压制,反而像是……像是给它喂食!”

皋陶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巫盼所言极是。此毒已非寻常物,似有邪性,恐难用常法应对。”

第一次尝试,几乎在瞬间就宣告失败,投下的泥土踪影全无,毒沼范围似乎还隐隐扩大了一丝。众人的心沉了下去。

“或许是投掷方式不对,不够集中,力量太散。”禹沉思片刻,下令道,“改用夯土之法!先以木板、巨石略作围挡,再将泥土倒入,迅速夯实,或许能形成隔绝层!”

砺立刻带人砍伐树木,制成简陋的挡板,又搬运来一些较大的石块,在毒沼边缘勉强围出一个小范围的区域。民夫们将泥土快速倒入其中,几名壮汉立刻举起沉重的木夯,奋力砸下。

“嘿——哟!”号子声响起,泥土被夯实。然而,就在众人稍露期盼之色时,被夯实的土层面与毒血接触的下方,开始迅速变黑、软化。那毒血如同无孔不入的恶魔,沿着土壤缝隙向上渗透、腐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看似坚实的夯土层便整体塌陷下去,再次被毒血吞没,连带着作为围挡的木板和石块也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不行!这毒性能蚀穿金石,泥土根本挡不住!”一位老工匠绝望地喊道,他手中的工具尖端已因不慎沾到飞溅的毒液而变得坑坑洼洼。

第二次尝试,更加费力,却同样徒劳无功,反而损耗了不少物资和人力。沮丧的情绪开始蔓延。

“司空,或许……或许需要更厚重的土石?”一位负责工程的官员擦着汗提议,“我们挖掘更深的土层,取地下黏土,堆砌成更高的堤坝,以量取胜?”

禹望着那片仿佛在嘲弄他们的毒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不能不试。“就依此议!集中所有人手,取土筑堤!哪怕只能阻挡一时!”

在禹的坚持下,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都动员起来。这是一场与毒血赛跑的疯狂劳作。人们挖掘深坑,将一筐筐沉重的黏土运到沼泽边,奋力堆砌。一道数人高、底部宽厚的土堤渐渐成形,试图将毒沼包围。

然而,相柳毒血的恐怖远超想象。土堤与毒血接触的部分,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被消融、瓦解。毒素不仅向下渗透,更向着堤坝内部蔓延,使得土堤结构变得松软脆弱。就在堤坝即将合拢的那一刻,承受压力最大的地段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随即轰然塌陷!大量的泥土滑入毒沼,瞬间被吞噬,而毒血则顺着缺口汹涌而出,反而冲毁了更多刚刚堆好的土方,污染的范围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三沮……”皋陶闭上眼,沉重地吐出两个字。连续三次填土,三次塌陷失败,这意味着人间凡土,对此毒彻底无效。

现场一片狼藉,人们疲惫地瘫倒在地,脸上写满了绝望。望着那不断扩大、汩汩冒泡的死亡之沼,一种无力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连番努力,不仅无功而返,反而似乎助长了毒势。

禹站在原地,心情沉重。他看着那片吞噬了希望的土地,听着身边人们压抑的叹息,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诛杀相柳的代价,竟如此沉重吗?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沦为永恒的绝域?

“此毒已侵染地脉,非人间土石能解,反而会助长其污秽。”皋陶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必须用非凡之物,既要隔绝,更要净化。”

禹的目光落在了随身携带的那只装有息壤的皮囊上。或许,只剩下这最后一条路了。他沉吟片刻,取出了珍藏的息壤。这来自天帝的神土,看似一小捧,却重若山岳,内蕴生生不息之力。息壤需以灵性激活,以血为饲。于是,禹毫不犹豫地用开山神斧的锋刃划破自己的指尖,将几滴鲜血,滴落在息壤之上。

鲜血渗入,息壤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活跃起来,散发出温润的辉光。禹将息壤撒向污染区域的边缘。息壤落地,见风即长,遇毒更显神效,迅速隆起,形成一道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坚实堤坝,不仅将毒血污染的核心区域牢牢围拢,形成一个大池,更开始缓慢而持续地吸收、中和土壤与水流中的毒素。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希望已然种下。

然而,相柳虽死,其滔天怨气与邪魂未必散尽。这日,禹和皋陶在营帐中,商议如何镇住相柳邪魂。皋陶警示道:“司空,相柳乃上古凶神,其魂顽劣,恐效共工残魂,日后为患。需以正道之气,立台镇压,使其永世不得作乱。”

禹深以为然。

此时,巫盼在辛夷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来,虚弱地补充道:“司空,士师所言极是。上古有五方天帝,分镇天地五方,代表秩序与正道。若能取五方精粹之土,依五行方位筑台,以五帝之名镇压,可保万全。此乃上古秘传的镇魔仪式。”

禹点头,这正是他所想。他立刻下令,遣人快马加鞭,前往象征五方天帝的圣域,取来青、红、白、黑、黄五色土壤。

五色土壤运到后,禹亲自主持,在息壤之池周围,选定五个方位,对应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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