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女孩归还手帕后。
裴劭不动声色地等了一周。
这一周里，他刻意在公司开晨会时，多停留片刻。
路过财务部时会放缓脚步。
在午休时偶然出现在办公楼食堂。
然而，那个唯唯诺诺、戴着厚重眼镜的女孩，再也没主动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
就连在走廊面对面相遇，女孩也是立刻侧身让路，小声喊一句“裴总”，就抱着文件夹匆匆离开，连多余的眼神接触都没有。
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裴劭一副乏趣郁闷。
难道他之前的判断都错了？
*
又是一个午后。
裴劭刚结束视频会议，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财务主管陶惠丽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裴总，这是上季度的客户回款，你核对一下。”
“好，我晚点再看。”
裴劭将报表放在办公桌一侧，然后抬头，状似随意地道：
“对了，你们部门的实习生，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表现如何？”
陶惠丽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嘴角下撇，“哎……”
这声调仿佛在说，不提则矣，一提起来就有满肚子的牢骚要发。
裴劭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办公椅，“坐下说。”
他自己也向后靠在椅背，双手交叠置于腹前，摆出倾听姿态。
“裴总，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实习生真是各有各的让人头疼。”
陶惠丽坐下后，像居委会大妈一样巴啦啦地打开话匣子：
“先说苏希汐，这姑娘人是真老实，交代的事情都会认真去做，从不偷懒摸鱼，每天最早到办公室，偶尔还会主动给大家擦桌子烧开水。”
说着，陶惠丽又失望摇头：
“但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上周让她核对三份供应商流水，最简单的基础账目，前后核了三遍，每遍都能找出新错误，第一次漏了税点，第二次金额填错位，第三次连开户行都写串行，最后还是得我重新做一遍！”
“嗯。”裴劭适时地接话，“那另一个呢？”
“邱安璐倒是聪明，一点就通，报表做得比老员工还快。”
陶惠丽接着又撇嘴：
“可是脾气太硬了，昨几天我让她把凭证重新归档，她当场反驳说我的方法效率低，非要按她学校教的那套来，当着整个部门的面顶撞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啧啧……”
裴劭若有所思：“看来你对这两人都不太满意，需要重招吗？”
“裴总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惠丽讪然摆手，虽然她是个主管，但也只是负责带带人，可没有那种凭个人喜好就能决定别人去留的权力。
但一想到邱安璐这个油盐不进的硬茬，陶惠丽心里就堵着口气，相比之下，还是苏希汐稍微好一点，至少给她提供了情绪价值，还能找回当领导的威严。
思及此处，陶惠丽小心地观察着裴总的表情，趁机提议道：
“裴总，我觉得两人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但相比之下，苏希汐看起来更努力些，你看，是不是可以考虑给她个鼓励，比如……提前转正？这样也能激励另一个收敛性子。”
这可真是个毫无建设性的馊提议。
裴劭不置可否，问：“那邱安璐呢？”
陶惠丽道：“就按正常流程，等三个月实习期满再说。”
陶惠丽心里打着小九九：同期实习生受到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任谁都会心理不平衡。
她已经能想象到邱安璐知道这个消息时那副不服气的表情，以及苏希汐受宠若惊的模样了。
裴劭神色平淡地道：“空有努力但没效益，这不是提前转正的理由。”
“哎，裴总你是不了解情况。”
陶惠丽立刻换上三姑六婆的八卦语气，外加夸大其词：
“这苏希汐很惨的，从小家里穷，父母死得早，亲戚都不要她，她一个农村小姑娘能顺利读完大学走到今天这一步特别不容易，这种一步一个脚印、勤勤恳恳的劲儿，我觉得就很值得鼓励。”
裴劭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他冷漠打回对方的理由：
“公司又不是慈善堂，身世可怜不是职场上的加分项。”
陶惠丽被这话噎住，张了张嘴，叹息：“哎，好吧……”
随便了，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提，成不成对她都没什么损失，就是没好戏看了而已。
裴劭挑眉，他很清楚眼前这中年妇女的搞事心思。
如果真有心偏袒苏希汐，刚才就不会把对方的工作能力贬得一文不值，现在这般说辞，无非就是想一出说一出。
裴劭转弄手中的钢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主意，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既然你没有借口来找我，那我就给你创造一个借口。
“不过，”裴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提前转正这个想法，我觉得确实不错。”
陶惠丽一愣，没反应过来：“啊？”
“就按工作能力来评定。”裴劭语气果断，“让邱安璐提前转正，苏希汐继续实习，等三个月期满再考核。”
陶惠丽顿时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裴总，你这是……来真的？”
她本意是想给苏希汐特殊待遇，没想到反而帮了那个不服管教的邱安璐，这岂不是弄巧成拙！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裴劭皱眉，随即挥了挥手：
“就这么决定了，你去通知人事吧。”
“……好，知道了。”
陶惠丽讪讪地站起身，脚步有些凌乱地离开了办公室。
裴劭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以陶惠丽这个大喇叭性子，不出半小时，这个消息就会添油加醋地传遍财务部。
他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
等着那个女孩主动来找他，然后委屈地诉说努力得不到回报？或者其他？
他很好奇，这次女孩会用什么理由敲响这扇门。
*
果不其然。
从人事部回来后，陶惠丽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向财务部角落的工位。
她先是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轻轻敲了敲苏希汐的隔板。
“小苏，来一下。”她压低声音，表情神秘。
苏希汐放下手中的凭证，跟着主管来到茶水间旁的消防通道。
这里平时少有人经过，是办公室里最适合说悄悄话的地方。
陶惠丽开门见山，身子微微前倾：“你跟裴总……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苏希汐闻言睁大眼睛，眼镜框后的目光充满困惑：
“没有啊主管，我和裴总都不熟。”
“那他怎么会——”
陶惠丽皱着眉头，把刚才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不过是添油加醋版的。
她重点强调自己是如何为苏希汐争取机会，如何向裴总说明她的努力和不易，以此占个小小人情。
苏希汐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工牌带子。
等主管说完，她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语气诚恳：
“谢谢主管这么为我着想，我真的特别感动！你平时工作这么忙，还费心为我们实习生争取机会！其实裴总的决定也很公平，公司本来就应该以能力为导向，我会继续努力的，绝不辜负你的期待。”
陶惠丽：……
这反应有点官方啊喂，一点看头都没有，难道不应该是嫉妒邱安璐根本不配吗！
哎，算了。陶惠丽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挺让人意难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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