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今天,陈安然再次回忆起那个晚上,只余一声长长的喟叹。
那时的她多天真啊,只关注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用强主观为自己隔绝出了一个小小世界,根本察觉不到其他人的生活——那些冰面之下幽暗深邃的波涛。
周末晚上,陈安然坐在从江市回广市的大巴上,看着高速路上快速掠去的景色,冷风从窗户缝隙溢出来,她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不但没好,还加重了,鼻子也堵得难受,陈安然回到家,只觉得周身骨头累的要散架。
她洗了个澡,先强撑着处理了些工作,见眼皮打架的厉害,便顶着八斤重的头上床睡觉了。
陈安然在睡前默默祈祷:不要做梦。
天不遂人愿。
那晚,她又做了那个不断重复梦。
梦里光阴逆流,她回到十年前北城的天寒地冻,京电考文学系的教室门口排起黑压压的长队。
没有天灾,没有人祸,考学那天没有交通堵塞,陈安然也没有吃坏肚子,这是她最最重要的一场面试,只要拿到高分,她就可以弥补之前考试场场失利的全部屈辱。
可当她站在考官面前,看着抽到的题目,大脑却一片空白。
考官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们的嘴像黑幽幽的枪口,机械的,冰冷的,窒息的。
那个“陈安然”好像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但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陌生的。她在梦中满是恐惧,真实的陈安然紧紧缩在角落,发不出任何声音,深刻的自我怀疑浪潮般将她吞没。
然后她开始熔化,像蜡烛一样熔化,四分五裂的熔化,直至成为地上一滩平坦的蜡液,谁都可以无视,谁都可以踩踏。
偏偏怪不得旁人。
陈安然冷汗涔涔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魔从未消失,它在日益壮大,直至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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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两个多月,这场盛大的年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结束时已是晚上十点。
送走了最后一波领导,只余不再光鲜亮丽的宴会大厅。
陈安然脚步悬浮,布置的金光灿灿的灯带,在她眼前闪出重影,偏偏还不能走,领导定了海鲜酒楼,名曰其名给大家庆功,其实就是另一种层面的复盘。
而好不好巧,王老师又被安排和陈安然同乘一辆车。
陈安然还没反应过来,王老师已经在同事殷勤的招呼中勾着背坐了进来。
车的后座宽阔,容纳两人绰绰有余,偏偏老头一直在往她这边挤,腆着脸道:“安然啊,你这段时间的加班,不容易呐。我都替你打过招呼了,通通按三倍加班费算!”
逼仄狭小的空间内,他的腿紧紧挨着她的腿,嘴巴里那股酸味直扑她的面颊,陈安然避无可避,维持礼貌的浅笑比哭还难看。
老头却浑然不觉,滔滔不绝道:“你在这里确实屈才了!要不去我那儿干吧?肯定比在这儿能施展拳脚,我还认识不少导演……”
陈安然将自己越收越窄,依然无法阻止那老树皮一样的爪子暧暧地抚上她的大腿,不紧不慢摩挲着,老脸上是了然神色:“小陈,你那天对我的心,我都感受到了——”
陈安然一直觉得自己活到现在,靠的是忍之一字。
所谓“忍”,不过是心头一把明晃晃的刀,刀尖对着自己,刀柄冲着别人。
她也确实从小到大都在忍,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陈安然尖着嗓子道:“停车!”
一阵急刹,陈安然头晕目眩。
她拉开车门,还没走到路边就已经开始吐,吐了自己一裤子,又扶着道路旁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不住干呕。
后面呕出的都是清水,没有内容,但也够腌臜了。
“老师您看……我吐出这样,后半场就不去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呢。”陈安然带着满身的呕吐物,无措地上前了两步,看到王老师皱了皱眉,又恍然大悟般后退了两步。
她压抑着恶心感,虚情假意的关切道:“您快上车吧,外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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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开走,陈安然卸掉了浑身力气,她愤怒的对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竖了个中指,但竖完了中指,颓然了一会儿,又不得不拿起手机一阵操作。
这就是陈安然,上一秒刚被性骚扰下一秒还要笑脸相迎、客气周到的陈安然。这就是她卑微的、丧失尊严的“社畜”生活,只敢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表露真实的情绪,下一刻就是殷切的向领导报备自己无法到场的合理缘由。
如果没有社会制度,如果能抛开一切什么都不管不顾,陈安然只想狠狠给那个色老头重重两拳,管他承不承受得住!
她恨不得把大腿上被他摸过的那块皮肤剜下来。
但是她不能。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陈安然觉得这个世界大概率是他妈的不会好了。
打开抖音,人们每天都在被各种各样短平快的讯息洗脑、冲击、麻痹。而真实的世界又无法屏蔽:大批量裁员、中年人失业、青少年抑郁、城中村每周都有人自杀……
因为大环境不好,大众普遍的情绪都沮丧无望,像一枚被吹得发白的气球,每个人都在飞速膨胀,膨胀。
凝聚在一起,就是一团巨大的戾气。只差一个小小的图钉,就会“砰”地一声爆炸。
正因如此,所以社会上的恶性事件才会如此层出不穷吗?
陈安然看向手机,广城的同城消息最新一则,一个年轻人驱车在十字路口接连撞翻十几个路人,过程中没有刹车。
他没有醉驾,车子功能完好,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自己度过了糟糕的一天,便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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