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谢姑娘,裴某看到脏污就会发病,浑身酸痛,头昏脑胀,抓心挠肺,即便在陌生人家中,也不能自已,只有打扫完,才能够安心。请姑娘放心,裴某打扫完就走,不会久待。”
说完,裴玹还抚着心口,咳嗽两声。
他本就生得白净清瘦,这么一咳,脸上染了一丝红晕,倒真显出几分病态来,看着楚楚可怜。
谢照熹没法子,掏出一锭银子丢到桌上,没好气地说一声:“工钱!打扫完之后把扫帚放在墙根就行。”
这活她自个也能干,不过看在裴玹有病的份上,她就大发慈悲地让他干。
五两银子,可以让吴必干半个月的活儿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只给五两!
说完,她就要进屋。
裴玹在身后叫住她,这下倒是不咳了,嗓音朗润清淡:“谢姑娘去做什么?”
谢照熹回头,凶巴巴地瞪他:“关你什么事?我在我自己家里走来走去还要向你禀报?”
裴玹面不改色,语气仍然和善温柔:“还请谢姑娘待在此地,裴某发病的时候容易昏厥倒地,需要有人在一旁看着。”
谢照熹嗤笑一声,一边往内院里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那你去看大夫啊,或者去隔壁叫温永来看着你啊,叫我做什么?!”
她走得干脆利落,脚步轻快,翩然衣角消失在墙角后,给人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裴玹看她离开的背影,叹一口气,她好像是真的不太想理他。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到她面前去碍眼,晚间那会心里实在烦躁,鬼使神差的,像巫术控制了一般,跑来敲她的门,还把她的朋友都赶跑。
他极少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
可是见不到她,那颗心就像漂在湖水上的浮萍定不下来。
谢照熹本来是打算回屋沐浴的,但听裴玹那么一说,她又真有些不放心。虽然裴玹看起来没什么不适,刚刚的话有九成是在诓她,但万一呢?裴玹要是病倒在她家里,裴雨晴不得又泪眼婆娑地来找她?
她心头烦闷,悄摸上了房顶,坐在房顶上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裴玹干活。
月光把他清瘦的身形轮廓修饰得更加柔和,裴玹做事情很专注,就是扫地这种小事,神情也极为认真,动作利落优雅,空气里一丝灰尘都没有,只有扫帚拂过地面的沙沙声。
不像是在扫残渣,倒像是仙人在扫落花残叶,实在有点赏心悦目。片刻之后,庭院干干净净,只余一地月华。
他环视一周,打了一桶井水,把扫帚濯洗干净,又冲了冲院子的地,这才离开,走的时候还轻轻把门带上,把那锭银子留在了桌上。
谢照熹目送他的背影离去,这才想起她留在这是看裴玹会不会晕倒的。
但裴玹一点事都没有,显然就是在诓她。
害得她在这白白待了这么久。
谢照熹跃下屋顶,心中暗骂,死骗子!他果然是在装模作样!
下次再也不信他了!
*
翌日,朝会。
自打荫补改制推行后,半月一次的朝会就变成了群儒舌战的场所,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二品还是五品,在朝会上就只分从荫补改制中得到利益的和损失利益的,大家自动站队,互相攻击。
裴玹和薛竹隐作为荫补改制的推行者,面对攻击自然是首当其冲。薛竹隐虽是个女子,性格却很刚强,说话毫不留情,总能把人说得哑口无言。裴玹则更加温和,对谁都是一派无差别的谦和语气,说话之间留有余地,为对方保留体面,不少人都被他的气质折服,加入了他这一阵营。当然,也多亏他开市舶司弥补反对派损失的利益。
师生俩一犀利一温和,总能把反对派的嚣张气焰按下去,加之薛竹隐和裴玹都是在德行上无可挑剔的,故而反对派掀不起什么风浪,每回朝会皇帝都更加坚定改制。
今日轮到左谏议大夫赵执押班,他站在文武百官首列,离皇帝最近。
朝会才开始,赵执便迫不及待地拿出礼部司郎中昨日递上来的札子。礼部司郎中从六品,是没有资格上朝会的,他原是太常寺从八品的奉礼郎,政绩平平却在两年内连升四级,还从太常寺调到了礼部。
赵执得意洋洋地说道:“昨日本是端午安康团聚之日,臣的府上却收到了一封札子,臣本想先放在一边,打开一看,没想到非同小可。”
“礼部司郎中胡安检举礼部尚书裴大人与丹阳长公主往来密切,私情匪浅,前夜吏部官僚于和乐楼宴集,裴大人提前离席,胡安看见丹阳长公主进了裴玹休息的厢房,还看见丹阳长公主的马车停在了和乐楼的后门。臣以为君子在位,应当时刻检点自己的品行,若不能在小事上做到约束自己,又何以抵制更大的诱惑,端坐高位?”
裴玹正处在风口浪尖,其他反对派早经过赵执的示意,听说裴玹竟然有把柄握于人手,如闻到血的苍蝇纷纷附和。
“是啊,如果连女色都不能抵抗,怎么放心把荫补改制的事情交给他?旁的人要想通过裴大人走捷径,不必做出政绩,送两个女子就够了!”
“裴大人素日里标榜自己,还拒绝了不少官员结亲的意思,如今看来,不过也就是装模作样。”
“我上个月还试探过他,好在裴大人拒绝了,要是他答应了,这不是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市舶司盈利颇多,但从荫补改制中退下来进市舶司的人又有几个呢,说不定裴大人还中饱私囊献给长公主,陛下那么信任他,他是不是有贰心?”
“市舶司的李源似乎与长公主有旧,是不是长公主塞进去的?臣以为应当让御史台彻查此事。”
英国公朗声道:“简直胡说八道,端午夜我携家眷到和乐楼,碰见长公主,我夫人还同她叙了几句,长公主孤身一人,怎么会和裴大人在一块?”
薛竹隐护着后辈,厉声反驳:“要断定裴大人和长公主有私,先拿出证据来,是有往来的书信赠物,还是有撞破密会的人证?仅凭礼部司郎中的一面之词,就断定两人有私情,不过是空穴来风耳!”
赵执回辩道:“诸位都知道,既有空穴,必有来风。若是上书检举不实,上书之人是要受到惩罚的。薛大人说要人证,胡安便是人证,何况他礼部司郎中一个小官,既然敢押上自己的仕途去检举二品大员,这还不足以让人信服吗?”
有直爽的官员说道:“丹阳长公主比裴大人大了十几岁,又声名狼藉,说强逼裴玹还差不多!”
景和帝揉了揉额头,每逢朝会,群臣都会吵作一团,有指鹿为马睁眼说瞎话的,有气得瞪眼跳脚的,还有指着对方鼻子骂狂喷口水的,有没有一点士大夫该有的风度。
对比之下,一直侧耳倾听,面带淡淡微笑的裴玹就很得他的好感。
淡然从容的模样,俨然置身事外,似乎这场争辩攻击与回护的对象另有其人。
景和帝对裴玹的品性心中有数,他向殿中侍御史看了一眼,后者马上会意,清了清嗓,让大家安静。
他问道:“裴卿,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裴玹这才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前夜臣的确于和乐楼与吏部同僚宴饮,因不胜酒力,在约莫戌时三刻回家,至多亥时初已经到家,并未见到长公主。至于私情,臣与长公主素无交集,长公主是陛下的姐姐,于臣而言便是长辈,臣在心中敬之畏之,绝无私情,陛下若是不信,亦可遣人询问长公主。臣的声誉无足轻重,长公主身份高贵,这流言实在污蔑她的清誉。”
长辈……
朝堂上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长辈”一词用得实在微妙,一来表明裴玹对长公主的敬意,对她绝无觊觎之心,顺便拍一拍皇帝的马屁,二来暗暗透露长公主和裴玹差辈了,裴玹与她绝无可能。
景和帝:“林时,丹阳今日正好进宫陪太后,你去庆和宫把她请到佐英殿来。”
“礼部司郎中敢于指出他人的错处,这种行为值得嘉奖,只是酒楼人多熙攘,恐怕看错了。”
“方才同僚对我的争辩,已经偏离了臣是否品行不端这点,而是议论臣是否能担当陛下交与臣的大任,可见他们关心的不是臣的品行,而是心系荫补改制。臣以为,既然荫补改制是众人心之所向,不管荫补改制是由谁负责,都应该继续推进。”
裴玹一番话不卑不亢,还流露出对陛下的敬慕之意,只为自己辩护,对刚才攻击自己的人避而不谈,还坚定改制的决心,正切中景和帝的下怀。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大家言语间多有贬斥,裴卿却半点也不计较,他的气度,大家都该学学。”
不多时,丹阳长公主来到殿上。
她虽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当,略施粉黛,穿着华贵,行步间一头朱翠啷啷作响,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景和帝给她赐座,说道:“今日让皇姐前来,实是朝中有人议论你与裴卿有私情,正好皇姐也在宫里,不如前来对质,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丹阳长公主私生活不检点,朝中弹劾这位公主的札子一直很多,景和帝知道姐姐的品性,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还是第一次把人叫到朝堂上。
她一脸惶恐,眼神扫过在排列成队的群臣,指着一个模样略好的男子说道:“陛下明鉴,臣与裴大人素不相识,绝无私情。裴大人是陛下赏识的爱卿,臣怎么敢染指?臣前夜听说和乐楼有焰火可观,前去凑个热闹,其间还碰见了英国公夫人,她还和臣聊起京都最近时兴的裙子样式,英国公夫人也可为臣作证的。”
“至于那个胡安,臣倒有点印象,他此前来过公主府,想求我帮他升官,可我哪有这个能力,想必是他怀恨在心,这才编排是非。”
那个男子躬身行礼,微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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