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帕子的时候情急，没想那么多，她骤然在众人面前把帕子还回来，裴玹有种隐秘的心事被暴露的窘迫。
他一抬眼，对上顾修远探究的眼神，裴玹若无其事地冲他微笑，尽量让自己不露端倪，把帕子叠好放回袖笼中。
他还不想让旁人窥知自己的心事。
顾修远收回目光，看向殿外，说道：“既然你与皇城司指挥使熟识，那长公主和她手底下的人就交给你了，劳烦裴大人了。”
裴玹神情自若，应声道：“请指挥使放心。”
谢照熹心中暗喜，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她笑嘻嘻地对顾修远说道：“我都好久没去师父家里蹭饭了，今儿去大吃一顿。”
顾修远在她脑袋上敲一记：“就想着吃，先帮我把人带回步军司的大营，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谢照熹甩了甩湿发，拍拍胸脯，豪气地说：“没问题，交给我，我今晚要吃清炖羊蹄！”
齐麟侧过头去，躲开谢照熹甩出来的水珠，笑道：“就知道你爱吃这口，师父天天都让人去买羊蹄呢！”
她的头发还湿乎乎地粘在脖间，衣裳也半干不湿的，贴身穿着，必然极为难受。
昨日她还中了迷药，被关了一夜，没吃的没喝的，刚刚又是一番惊吓，顾修远还支使她去干活，就不能让人先歇一歇吗？
他温声说道：“谢将军昨日中了迷药，不若先请大夫诊治，况且她身上还湿着，恐怕还是让她先和我回去换衣裳比较妥当。”
齐麟摆了摆手，笑道：“裴大人多虑了，熹姐的身子比我还健壮，大夏天沾点水不算什么。”
裴玹却很坚持：“谢将军毕竟是个女儿家，她要做的事情我可以代劳。”
谢照熹满不在乎：“你看不起谁呢，我早好了。也就你们文官身体娇贵，冰天雪地我都待过，还怕衣裳湿了吗？”
裴玹彻底没话说了。
顾修远一锤定音：“别贫了，还不快去干活。”
*
城西，皇城司。
皇城司主执掌宫禁，刺探情报之务，发展到本朝，已经专务刺探情报之事。里面戒备森严，有禁军来回巡视。
裴玹安置好长公主，走进审讯堂的时候，王安道正慢悠悠地在铜盆里净手。即使是在皇城司，他也爱穿白袍，背影干净挺拔，只是衣角还沾着点点血迹。
一个犯人被绑在木凳上，口中塞了粗布，腿上的皮肉被一块块地剜成薄片，摆了满满一盘。旁边笼子里的狗扒着边缘，紧盯着那盘肉，兴奋地叫嚣。
裴玹成日里与纸笔为伴，偶尔玩弄心眼，也多杀人不见血。他闻到浓重的血腥气，皱了皱眉。
王安道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见是裴玹，脸上多了点活人的表情，把一张写满的纸递给他：“招了，是你要的结果。”
这个罪犯关在皇城司有一段时日。
他名叫宋疑三，是天香楼的老板，表面上经营首饰，实际上楼里的侍者都是受过训练的探子，借着高官的夫人小妾来买首饰的时候趁机套话，窃取情报，传到甘夏那边去。
王安道在审讯的时候还问出来，他因为生得俊美，年轻的时候曾当过长公主的面首，后来为她所厌弃，给了宋疑三一大笔钱把人赶了出去。可以说，他开天香楼起家的资本就是长公主给的。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宋疑三叛国的时候已经和长公主脱离关系了，长公主怎么知道给钱的时候宋疑三会拿来做什么。
往大了说，宋疑三通敌叛国的钱是长公主给的，即使没有指使，认真细究起来，免不了要受点牵连。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把柄，结果掌握在处理此事的人手里。
王安道和长公主素无瓜葛，也无心给自己树敌，审讯的时候并未将这段往事放在心上，只打算单独处理宋疑三。
昨日查出来谢逊之女被长公主掳走后，裴玹突然脸色很难看，叮嘱他审讯的时候多留意宋疑三和长公主的关系。
裴玹快速看完，摇了摇头：“还不够。”
只是强调宋疑三和长公主的关系，最多只是罚铜二百斤，这对长公主来说没什么损失。
他转向宋疑三：“你当初在长公主府里，可有见过她与甘夏人来往？”
一边的下属把宋疑三嘴里的布扯掉，宋疑三被疼得脸色发白，艰难开口：“我记不清了。”
裴玹循循善诱：“事关你的性命，你可不能记不清。”
那人并不说话，似在回忆，裴玹给他提示：“承平三年，你还在长公主府里，甘夏曾有侍者来京都访问，长公主可与他们有过来往？”
宋疑三摇了摇头：“没有，我记得那时候公主还在府里抱怨，甘夏人身上味道很重，她很讨厌。”
裴玹点了点头：“这就对了，长公主若无接触，怎么会知道甘夏人身上味道很重？”
他转过头，对下属说道：“记下来。”
裴玹又问道：“长公主给你那一万两的时候，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宋疑三又是摇头。
裴玹很有耐心，说道：“你连书也没读过，地位又普通，怎么会知道刺探的行当？必定是受了什么人提点。”
“你犯下此等大罪，家人还在外头等你，你不想给自己留一条性命？现在皇城司紧盯着你，要是有个比你来头大的人牵扯进来，还会有谁关注你呢？到时候，你的性命或许就留住了。”
裴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宋疑三已经奄奄一息，听到他的话未免心动。
他想了想，顺着裴玹的意思说道：“长公主当年给了我钱，曾让我去找杜衡，杜衡见完我后，给我出了开天香楼的主意。”
杜衡是大齐叛臣，出使甘夏后就留在了甘夏，还出任高官，把大齐的火器技术传了过去。
裴玹满意点头，在王安道身旁坐下，慢悠悠地说：“你的性命可以留下。”
之后再和御史台一起弹劾，再操作一番，在民间散播舆论，面对如此压力，皇上不会轻易处置长公主。
从皇城司出来骑马回去的路上，王安道忍不住诧异：“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恨长公主？之前不还说不想报复她吗？而且你费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了对付她，也不值当。”
裴玹笑意浮泛，随意地说：“现在我改主意了。”
这可不像裴玹啊！
王安道猜测：“是不是谢逊的女儿被长公主弄死了？”
裴玹摇头：“她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但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长公主这次把她劫走，难免有下次，我放心不下。”
干脆斩草除根。
王安道不置可否，他为皇帝办事，不问曲直是非，只听皇帝的心意，这样歪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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