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去见……”
年老而沙哑的嗓音响在她耳边,是与她侧对着坐在榻上的相伴了二十年的夫发出的。她总是要为这样失落又无力的声调心软,对这个供养自己,救下自己的男人生出令自己悲哀的同情。
蜡烛“噼啪”,在这间她年少时不曾想象过的简陋、灰暗的屋子里爆开,过去她是富商户的娇小姐,所见都是鲜妍多彩的物什,所用都是千挑万选过的金贵东西,一切与生存相关的繁琐事务,都不必她亲力亲为,所以那时不为粗布麻衣、柴米油盐绊住的自己能从容地去做个明媚女人。
二十年了,若不是燕覈重新与她来往,且依旧如少年时殷勤侍奉盐商家小姐时小心待她,她已经忘记自己还有杳惠芙这个姓名……
池母捏住针线轻巧地缝着男人破开的衣衫,闻言抬起头看他,哀婉的目光中尽是不复往昔的绝望,刺痛了此时驼着背蜷起来、眼巴巴注意着她的情绪的人。
池父这辈子,唯一恨的事便是酒后失言,将在旁人那儿受到的羞愤回报到她身上,他无法原谅这样粗暴的自我,也不敢期待她能放下由此而来的怨怼继续过日子,可是她却,以她的目光在诉说还愿意接纳眼前这个处处不如那位的男人,即使没有半点爱意了。
池母接着低下头穿针线,语气仍是渗骨的宁静,似不在意地道:“我问了他从前莫师在京城的事迹,莫师竟是王府的公子,曾尚过公主,公主已仙逝十一年,再娶,宗室不会对此有异议,况且,日后王府的爵位或许终会落到他身上,真缟能嫁与他,极好。”
“只此了,我与他……”
哪料想池父打断了她道:“若是为了孩儿,你与他一处,不必,若是为了你自己,我愿明日便去郡上写和离文书。”
苍老的池父被年月与生计压弯了脊梁,眼眸是浑浊的土色,这双似农田里的地的眼睛此时在蜡烛光里闪着,他再坚定地道:“我与你和离。”
池母诧异无比,她想不出这人竟会说这样一番话,却又瞧着他漏出牙齿笑起一脸褶子,难看,又诡怪。
池父笑着说起从不说的粗鄙之言:“燕大人找了我,劝我与你分离,我想了想,也好。我是个俗人,与你本就不相配,当年不过是拿着恩情迫你嫁我,大户人家的小姐与我这糙汉子生了云东这么个儿子,又有真缟这般好的女儿叫我爹,我如今良心发现。”
池母纠正道:“何来迫我嫁你,当时我怀有身孕,你是为救下我才认作是她父亲,后来生下真缟,你也让我去寻好去处,是我要留下来嫁你。”
她罕有瞪着他的时候,现下气闷无比,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这个故作豁达的老男人。
同时,经年累月压抑在心底的忧郁终于因他这样的说辞而释出,她感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必再禁锢住杳惠芙的释然。
她怎会不想做回贵重、清雅的杳惠芙?
不想嫁给青梅竹马的燕覈?
明明是她依旧选择了陪着他萧索完这一生,他却反过来说了这样话,仿佛是他在选择放过她。
她何须他来放过?
池母于是也豁达地说出本心,好似二十年前的杳小姐在说与他听:“我与燕覈青梅竹马曾有婚约,他如今既说要再来娶我,我自也敢嫁他。”
池父听罢还强忍着心酸挤着眉毛做笑,道:“为你自己么。”
池母斩钉截铁,再也不故意包容与掩饰连年积压在心底的沉疴,直白道:“我依旧念着燕覈,如今能同他一起走回二十年前的路,能与他举案齐眉,甚悦之。”
池父的心被这句话剥开又再碾碎了,她不再诓骗他时原来将会带来这般浓重的伤,这伤有如脏污的脓水,令他极度厌恶二十年来的自己……如此不堪,不堪为她的夫……
他有着扫帚一样干巴巴的手,有着夺门而出逃避这场对话的冲动,他快要受不住真实的她,却不得不更加在老脸上挤出笑容,木讷地点了点脑袋,又问道:“你要接真……”
话被打断了。
池真缟匆忙唤道,“父亲,母亲,”随即推开掩住的门走进来,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各摆一碗泛着红光的米粥。
“女儿在厨房熬煮了灵芝粥,恐怕天色已晚,是以瞧见母亲缝衣裳的影子映在竹纱窗户上后,晓得二位还没歇下,就不请自问地先端过来,还请父亲、母亲快趁热喝下。”
池真缟催促他们。
两人相视了一眼,默契地认同还不是时候在女儿面前提这桩事,方才……便当做真缟她没有听见吧。
池父有感女儿的一片孝心,笑咧咧地捧起碗,“咕噜咕噜”很快喝完了,“香着嘞,真缟的手艺越发好喽。”
池母颇为无奈,叹道:“血灵芝贵重,对症下药或能起死回生,傍身随到夫家,是正理。我与你父亲未有重疾,如何随意给吃了。”
池真缟执拗地将母亲手里缝补的衣裳接过,端起灵芝粥将调羹递给她,神情淡然,坚持道:“与二位滋补,灵芝用得岂不也得当?我待母亲喝完,再去盛给云东他们。”
池母清楚她这个有主意后任谁也说不动的倔强姿态,怕她熬太晚,闻言默然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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