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感,闻影愣了下:“……查岗?”
晏关山立刻换个问法:“考得怎么样?”
闻影:“就那样,挂不了。”
晏关山“嗯”了声又问:“那你在哪?”
闻影:“……”
闻影:“凭什么告诉你!”
晏关山平静地说:“我好奇。”
闻影没好气道:“好奇别人去!”
“对别人没兴趣啊。”晏关山不经意瞟着暗巷中的人说,“我忙到现在还没吃饭,你要没事儿,一起吃个宵夜吧?”
“我有事。”闻影拒绝得很干脆,“画画呢,别吵吵我。”
说挂就挂,属实无情。
但好歹对方说了在哪里,晏关山换上常服,开车出门。兜了一大圈买到吃的,回了玉大。
夜晚的校园也热闹,期末刚结束,很多学生还没回家,这会儿忙着聚会谈恋爱,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晏关山把车开进美院停好,拎着一堆东西直奔画室。
他没舍得打扰眼前画面。
闻影安安静静地坐在凳上,一只腿架得高些,担着一块调色盘,他捏着画笔的神情随意散漫,用很慢的速度才谨慎地落下一抹色彩,想的多动得少,若是仔细听,整个画室空荡得只余他一举一动的声响。
晏关山在他跑路那六年里无数次肖想过对方的生活状态,他去过很多很多工地,在一众挥汗如雨的工友里寻觅最帅气的身影。
他想,那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浑身是劲的少年,认真搬砖的时候,也散发着致命吸引力。
可他始终没找到,也没见过这样的画面,直到知晓对方姓名职业全是骗人的。
晏关山又想,那搞艺术的闻影又会散发什么气息呢?
他的肖想在此刻具象成了心动的声音。
一收一紧,比画笔落在纸上的声音吵得多。
“咚——”晏关山在窥了二十分钟后还是敲响了玻璃门,他看到对方茫然抬头,脸上的错愕很显眼,晏关山笑着问,“我可以进来吗?带了宵夜,一起吃吧。”
闻影愕然后很快恢复如常:“我不让进难道你会走?”
“不走,我蹲门口看着你吃。”晏关山打趣完看闻影一脸懒得搭理,径自走了进去。
晏关山动作轻巧地把周围的椅子都搬了过来,宵夜一样一样打开放上去,食物的香气一下子盖过了颜料的味道。
闻影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晏关山掰开筷子递过来:“是你最喜欢吃的那家。”
“骗鬼呢,老黄关张多少年了。”闻影放下画笔,拿过筷子夹了颗虾饺塞嘴里,瞬间眼睛一亮,瞪得铜铃那么大。
晏关山失笑:“没骗你,真的是老黄家的大排档,前几年经营困难确实关了一阵子,后来在别的地方又开张了,味道变没变?”
闻影腮帮子鼓鼓的,边吃边看还有点什么菜:“还是那味儿,一吃就知道,他现在开哪儿了?”
晏关山答:“城东新区,广南路。”
“新大学城啊?”闻影愣了下,“那不是离这儿三十多公里,你……”
晏关山下了班开车去一来一回一个半小时,压着超速线,才把热乎乎的宵夜带回来。
但他这样做不是想让闻影感动,只是想说几句话。
“老黄大排档还在,那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人没找到,看见老黄的店倒算个意外收获。他还记得我,每次去吃他都问你在哪,走前老叮嘱,下次去把你带上。”
闻影低着头,嚼东西的速度变慢了,可他只听不说。
“大排档生意很好,老黄长了不少白头发,人却比从前还精神,经历过店铺关张,他像是成熟了很多。”
“跟形形色色的客人周旋起来一点不费劲,整天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旧店的客人一个都没忘。”
“我跟他说,今天的宵夜特殊一些,是给景三带的,他还记得你爱吃什么不吃什么。”
晏关山将吸管戳进杯子,食指点了点杯盖:“这杯柠檬很多,没放盐,你的。”
闻影把筷子放下了。
蘸料里的醋碟都换成了酱油。
鱼圆没放姜汁。
咸柠七不咸。
炒河粉里豆芽和韭菜加了双份的量。
做菜的人还记得他的口味,买宵夜的人也记得。
闻影猛喝一口饮料,半晌才问:“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雁过留影,人过留痕,晏关山是那个后知后觉但放心中太重的人。
他想把话说完,但又不知道从何处解释起,当年犯下那个错误的原因。
晏关山委婉地试探:“改天和我去一次?老黄可惦记你。”
要不说学霸聪明呢,拿别人当借口,闻影听着就没那么抵触。
“嗯。”闻影答应得很爽快,吃了半盒炒河粉,虾饺留了两颗,一对凤爪剩一个,他再捡起筷子敲了敲饭盒边缘,“你不是没吃饭么,动筷。”
闻影冷硬的态度,被一顿宵夜融化大半,要是对方捧着鲜花或者别的礼物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多半会毫不留情地把人骂走。可偏偏他最受不了这种沾了人间烟火的小恩小惠。
老黄的大排挡原先开在玉大旁边,实惠好吃,闻影常去,最开始都是他一个人,渐渐地他开始点很多东西打包带走,终于有一天,他带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一起去见了老黄,跟对方介绍,“这我哥,以后他点菜,多给点。”
想起以前这些事,闻影不免话多起来:“老黄以前脾气很臭,我也臭,有混混喝酒打架他能给人全部轰出去,不过不赶我走。”
晏关山咬着虾饺问:“因为你是大客户?”
闻影平静道:“老子念初中就在街面上打架了,老黄认识我,也是那片儿,他看我小,训过我一次,训完打了碗鱼丸汤给我吃。带你去的时候我都高二了,老黄看着我长大的,不过在他眼里我还是小孩儿吧。”
晏关山客观评价:“还是能看出来你跟混混不一样。”
“看个屁。”闻影挑眉,“你不就信了?”
晏关山反驳:“我信的是你,没想过你会骗我。”
“有劲没劲,又提这茬!”闻影凶他。
晏关山耸耸肩:“我好单纯的。”
闻影愣了半天,噗嗤一声笑出来,笑晏关山没脸没皮,两个人几句话就把这些梗在彼此心里时间很长的心结轻轻揭过了。
他曾经觉得对方一定会记恨自己的不诚实,当坦白的那一刻,或许晏关山会很生气,时过境迁,翻旧账也只是玩笑几句,让闻影觉得轻松了不少。
晏关山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他:“擦擦手继续画你的,尽顾着说话了,我还没吃饱,边吃边看你画可以吗?”
闻影接过湿纸巾好好擦手:“你能不能少问几句废话啊。”
晏关山端着饭盒,把椅子挪了下角度,直观地欣赏画架上的半成品。
很抽象,用色大胆,形状……看不出形状,和寻常认知完全不同,大块大块的色块明艳动人,给人实打实的冲击力。
闻影瞥他一眼:“看得出来是什么吗?”
“海上日出?”晏关山也不太确定,他眨着眼睛,“我没什么艺术细胞,看着像。”
“嗯。”闻影又落下一笔,指了指架在一旁的手机,“这是我写生拍的照片,在G市,闭月湾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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