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烛龙拿出一物,是一个布制香囊。
顾行歌目光微动,只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当初从任公子尸身上搜出的香囊?”
李烛龙点点头,拿着这香囊走向侯夫人,道:“香囊右下角的缝线有撕裂痕迹。我们找了布行的人细验,撕裂处与香囊其他地方褪色程度一致,说明这并非之前的痕迹,而是任公子身亡的那日才被生生拉扯开的。”
他看了躲在侯夫人身后的幺娘一眼,又道:“也就是说,这是任公子在临死前,从那晚他见到的人身上扯下来的。”
这类香囊一般都是女子佩戴。这么说的话,那任公子死前见的就是……
侯夫人看了一眼已经愣住的幺娘,硬是咬着牙说道:“京中佩香囊的女子千千万万,这种香囊街面上随处可见,怎就一定是我家幺娘的?”
听到此处,顾行歌喃喃道:“并蒂莲。”
李烛龙目露赞许:“没错,请看这香囊上绣的是并蒂莲。”
“我们当日发现这香囊时便查明,这种并蒂莲样式的香囊唯慈华寺所有,每月仅制三四枚,只赠予香火最盛的贵客。”
“因这香囊供不应求,为了防止多领,寺中将每月所赠之人,都记录在册。”李烛龙翻到其一页,指着其中一行,“康乐十七年三月,案发前两月。你们自己看。”
众人闻言一齐探头去看,只见那文书上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名字,最下那一行,赫然几个字:
安成侯府,李幺娘。
幺娘脸色白得像纸,侯夫人倒反应得极快,几乎瞬间就恢复了从容。
“说到底,”侯夫人开口,“不过是一个香囊罢了。慈华寺每月送三四个,这一年算下来,总归送出去不少。怎么就非得说是我家幺娘的东西呢?”
她话音刚落,顾行歌“唔”了一声,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飞快翻阅起那本册子。
说来也得谢户部孟大人,把合婚司的活儿几乎都堆她一个人身上。谁家女儿许了亲,谁家公子悔了婚,谁偷偷纳了小妾……这些事儿别人未必在意,她却得比谁都清楚。
翻了几页,她忽地笑了几声,低声道:“并蒂莲,原是一根茎上开两朵莲花,象征夫妻同心,恩爱缠绵。慈华寺绣这花样,本就不是随便选的。一般只赠与新婚或已定亲之人。”
她说到这里,指了指那册子上的名字:“各位请看,得过此香囊者,多为已婚之妇,或是已许了人家的小姐。”
“唯独一位,是例外。”
她抬头看向堂下:“便是幺娘小姐。王家的亲事退了,新亲事未定,任公子……已经过世。算起来,还算待字闺中。”
“今年三月,安成侯府和王家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慈华寺与侯府素来交好,这桩婚事他们自然也早有耳闻。所以,他们才会破例,将这枚并蒂莲香囊赠予幺娘小姐。”
李烛龙适时开口,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京中各家各户的姻缘情况,顾主簿最为清楚。若有人觉得此说不准,我们也就劳烦些脚程。”
他轻描淡写:“就按这册子上一个个核查,看看这香囊,是哪家不小心弄丢的。不出几日,便能核查清楚。”
幺娘脚下忽地一晃,像是站不稳了。
此时,顾行歌脑中电光火石间,一道念头忽然闪过。
“我明白了。”顾行歌轻声开口,像是突然解开了一道心结,“你不是没想到这香囊的事,而是根本没来得及找回它。”
“那晚太乱,你措手不及,他挣扎得凶,竟顺手扯下了你身上的香囊。那时候你以为,夜深、河边无人,这香囊说不定就掉在哪里,一来没人看到,二来也没人会去细查。”
“可惜你没想到。”
她低头将那名册合上:“这名册上记得,任公子在临死前,也记得。”
她顿了顿,视线终于落回幺娘身上:“而你,也记得。”
幺娘原本已经苍白的脸,这会儿竟是发青了。
侯夫人刚张口:“此事或许还有转圜……”
她话音未落,幺娘却猛地上前一步,声音又尖又急:“我本没想杀他!”
堂上众人尽皆一震,目光齐刷刷落到她身上。
侯夫人反应也极快,下一瞬便要上前,却只来得及迈出半步,便被李烛龙侧身拦下。
他站得笔直,双臂微微一展:“夫人且慢。你该知道,此事若再遮掩,牵连的就不是她一个人了。”
侯夫人脸色一变,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幺娘声音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没想杀他,我只是不想嫁给那个姓王的。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听府里安排,哪怕是同谁成亲,也要为侯府谋利。我不过是想为自己活一次,就那么难吗?”
她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水意:“那日我在慈华寺遇见了任公子。他好温柔,说话也有趣。我以为他会对我好。”
“可谁知道……”她忽然咬牙,眼里浮出几分狠意,“他竟拿这段私情来要挟我。他说,只要我不答应,他就将一切昭告天下;他还说,要揭穿我父亲私运红雁花的事……”
她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嘶喊出来的:“他说,既然我父亲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袭了侯位,为什么他不能享受这荣华富贵?”
顾行歌听到此处,心中微动。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日在侯府,幺娘与任公子站在一处,却全无半点儿你侬我侬的意思,倒像是互相提防着的。现下再一细想,却处处透着别扭。
幺娘接着说道:“我气不过,只想和他同归于尽,于是那日,我便假借王景的名义,约了他出来,却没想到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强撑的状态。”
顾行歌脑中立刻浮现起那日在侯府见到任公子时的模样。衣衫得体,人却瘦得仿佛只剩骨架。
她看向李烛龙,果然,对方也在看她,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顾行歌低声道:“他不是装的。”
李烛龙点头:“恐怕那个时候,早已中毒太深。”
幺娘接着说道:“我本想着,与他一同投湖了结,谁知临到湖边,起了争执。我一时心慌,去拉他,结果反被他抓住了手。我只是挣了一下,他就摔进了水里。”
说完这句话,她眼泪滚落下来,却没再做辩解。
顾行歌叹道:“恐怕这香囊,就是那时候被拽下来的。”
事已至此,真是让人唏嘘不已。那枚绣着并蒂莲的香囊,本是吉祥喜庆之物,反倒成了她失手杀人的证据。
李烛龙看着眼前这一切,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终归是人死于你手。来人,将幺娘押入——”
“死牢。”
死牢,是大理寺最重的囚禁之所,往往只用来关押谋逆重犯。像幺娘这等寻常命案的嫌疑人,远远不至于落到这地步。若真押进去,怕是连命都难保。
顾行歌急道:“且慢!她是目前尚且是疑犯,还不是定犯。大理寺断案,也该按章办事。此时便押去地牢,是循的哪一条律?”
李烛龙答道:“大理寺有大理寺的律例。”
顾行歌却不肯让步:“我虽对大理寺律例不甚精熟,但也知道,押人入死牢,起码得有几层文书、几道批令。李大人一句话,就能盖棺定论?”
她句句在理,堂下几名衙役动作一顿,面面相觑,不敢再擅动。
李烛龙看着她,没有回答。片刻后,才不紧不慢地挥了挥手:“押下。”
几名衙役会意,正要动手,却听身后一阵哭声。
“娘,女儿来世再做你的孩子!”幺娘伏在侯夫人怀里,哭得几乎崩溃。
侯夫人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抱着幺娘的手一直在颤,一边哭一边朝着上方哀求。她是皇亲,是安成侯之妻,此时却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词。
就在这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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