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英大惊失色,连忙匍匐于地,额头抵着地面,喃喃道:“奴婢说错了话惹恼了王上,奴婢罪该万死,求王上处死奴婢。”
“本王说笑的,你紧张什么?”殷咸集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抬了抬,示意翠英起来,兀自感叹道,“在这宫里头,每次本王说句玩笑话,你们都要死要活的,本王实在是厌了,也烦了。”
“你先下去吧,今夜不用留在这儿了。本王已经没有心情与你继续聊她的事儿了。去把吉祥唤进来。”
“奴婢遵旨。”翠英缩着肩站起来,弓着腰快步走出了长辛殿。迈过门槛子时,她抬头一看,原来吉祥早就醒了,正站在门边看着她呢。
她颔首示礼,唤了声:“公公。”
吉祥揣着手,用两条秋刀鱼似的眼睛扫了她一眼,视线从她的脑门上一刮而过,带着点老太监的阴翳狠毒。他细声问了句:“惹王上不高兴了?”
翠英只是一味地重复那句:“奴婢罪该万死。”
吉祥提点她:“知道自己的命贱,就该顺着王上的意,处处小心着点,别说错话,别做错事。若是不小心掉了脑袋,当了黄泉路上的死鬼,就没人能恕你的罪了。”
“偏不巧南边飞来块云把月亮给遮住了,夜黑风高的,宫道上又没点光亮,你走路的时候要多看着点路,小心脚底下。宫里的路不平,坑坑洼洼的,别把你自个儿给绊倒了。这灯你拿着,去吧。”吉祥把手里挑着的灯递给了翠英。
翠英谢过吉祥,接下灯,低着头一口气走出了坎舛宫。
明珠还在宫门外等她。
上了马车,明珠给她扔了件夹绒的小袄,问道:“那药王上吃了吗?”
翠英披着小袄,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稍稍喘了口气,回应道:“王上吃了。翠英亲眼看着他吃的。”
明珠对她讲:“吃了就好。你记住,药丸有十颗,你务必哄王上把这十颗药丸都吃进去,一颗也不能少。你把这事儿办好了,老爷定然不会亏待你,这样一来,你的后半生就有着落了。”
翠英问道:“姐姐,我想问问这药到底有没有......”
明珠寒声道:“别问,别想,也别猜。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多想了。你知道的,老爷这个人一向容不得旁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耍小聪明。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老爷不会留着你的。我言尽于此,你自个儿悟吧。”
两匹马拉着车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明珠刚说完这番话,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翠英差点跪在地上,她连忙抓紧车窗旁的流苏,战战兢兢地问了句:“那小姐那边?”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明珠睨她,“小姐那边就不劳你操心了。今夜你依旧去城外的客栈住,日后你都不用再回府了。”
“是。”翠英没敢再吭声。
她转过头,透过车窗狭小的缝隙,看向窗外。夜深人静,路边没亮几盏灯,偶尔有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大抵是夜里巡逻的士兵。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就在她耳边,震得她心慌。
出了长辛殿,离开坎舛宫,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普天之下,唯独愿意听她说话的人,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并非高高在上,翠英知道,他也只是一个平凡又脆弱的普通人。
***
长辛殿中依然亮着灯,殷咸集坐在龙塌上,盯着金丝檀木案上的苦杏仁粥发呆。他漫不经心地问吉祥:“吉祥,你说这粥里会有毒吗?”
“回王上的话,”吉祥回应道,“太医验过了,粥里没毒,您要是还想喝,吉祥这就叫人给您温一温。”
“没毒么?”殷咸集不走心地说了句。
“没毒。”吉祥耐心地应着:“您要是看这碗粥心烦,就赐给吉祥,吉祥替您喝了,或者倒了也成。”
“那你说,本王刚才吃的那颗药丸里会有毒吗?”殷咸集又问了一句。
“这......”
吉祥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两次了。那药丸太医院的人还没验呢,殷咸集就吃了。
“董明锐费尽心机、转弯抹角地瞒着姜熹和让她身边的婢女来给本王送粥送药,若这粥里药里一点毒都没有,那他就不是董明锐了。”殷咸集盯着吉祥,用玉如意勾着吉祥的下巴,突然问了句,“你会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做一件善事么?”
吉祥没有回答,但殷咸集知道他不会。
只有做搬不上台面的坏事时,人才会藏着掖着,生怕叫别人知道。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会偷偷摸摸地做善事,但董明锐绝对不可能是那种人。
董明锐是一个疯狂地利己主义者,对权力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要他做善事,可以,条件就是他做的善事归根到底还是有利于他的。
不利于他的事情,他是一件也不会做的。
董明锐让翠英给殷咸集送粥送药,就说明这件事有利于他。于董明锐而言是好事,那么对殷咸集而言就必定是坏事了。
殷咸集用汤勺舀出一颗苦杏仁,送到嘴里嚼了嚼。
苦味在他的嘴里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重复着两个字。
“送粥。”
“送粥。”
吉祥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乎崩溃的恐惧,他张了张嘴,在心里默默地念出了两个字:“送终”。
吉祥能想到,殷咸集又怎么会想不到?
他把嚼碎了的苦杏仁吐了出来,苦笑两声,心道:“看来董明锐已经在我和谢百宴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彻底沦为了一颗被抛弃的棋子,在权力真空的郢荣,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君王。
殷咸集穿上绣着金龙的黑靴,拿着一个玉如意,走了两步,对身后的吉祥道:“吉祥,陪本王出去走走吧。不知为何,这几日本王格外喜欢盯着月亮发呆,许是中秋节快到了,本王有些想家了。”
他的家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城。
前几日他知道了一件事——原来上京城也是谢百宴的家。
他们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人。
想到这里,殷咸集便原谅他了。
殷咸集知道,谢百宴没有错,错的人是他自己。
**
这年中秋节董明锐在王都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中秋诗会,邀请了众多世家子弟到苍凉山下流芳河畔的古竹园林种饮酒作诗,曲水流觞。
青石畔,竹林旁,几位宽袍薄带的世家公子正在倚着竹席,品着美酒,吃着鲜果子,玩着飞花令。
不一会,几位世家小姐也加入其中,赋诗奏乐,玩酒令。
这次飞花令的主题是一个“月”字。
一位青衫公子开了个头,言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话音刚落,他身旁一位身着红底玄衣的公子笑着赞道:“用这句开头再好不过了。这位公子,不知可否邀你对饮一杯啊。”
玄衣公子长得“眉飞色舞”,那双极其轻佻的狐狸眼看人的时候就像是在勾魂,他身旁那位青衫公子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只一眼便沦陷在那柔情似水的眼神中,遮面的扇子又往上挪了几分。
野狐狸最会撩人了,一颦一笑都是奔着那位青衫公子的心去的。
那位青衫公子似是有些腼腆,用一把玉骨扇微微掩面,端起酒樽,用眼神回应他。
见状,一旁等着接羽觞苏长听催促道:“二位公子眉来眼去的,做什么呢?不过是对饮一杯而已,有什么可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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