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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停。
大婶将门关上、回屋,坐在桌边闷了一口水,有些纳闷。
“娘今天怎么回来晚了?是有什么事情耽误吗?”从里屋出来的女儿关切地问道。
“没有。”大婶摇摇头:“就是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说是要把隔壁时丫头买下来。”
“您没和他们说罗时家的情况吗?不说也没事,他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要想罗时跳出火坑,我看只能盼着她长大被爹打发嫁出去这一种可能了。”
“问题在于,我和他们两个说了情况啊!”大婶纳闷道:“那姑娘瞧着和你差不多大,偏就自信地说‘他们会把时丫头救下来,还不花一分银子’,你说,这怎么可能!?”
“啊这……”女儿也跟着坐下来,她想半天没想太明白,最后只能抽抽嘴角:“有自信……毕竟是件好事,万事万物哪有个定准的,说不定呢……我们啊,盼着罗时好就行了,别的能帮忙的地方也没有了。”
大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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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罗家的大门被砸得劈里啪啦响,危门来回晃动,惊得左右邻居探出头来——
虽然罗长远脾气不好、猫嫌狗厌、还喜欢打小孩。但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做邻居的,能帮还是要帮一下的。左右先看看情况。
两个小孩跟着,嗯,这没有什么。
前面一个白面书生单手捂着左半边脸,鲜血从眉骨殷殷往下流,淌了一脸一脖子的,啧,这是谁啊,倒八辈子霉了,受伤加毁容,看着就令人发怵。
而最前面,正使出蛮劲砸罗家大门的,是一个身高八尺的、肌肉遒劲的大汉,半卷起的袖腕里手臂有自己两个粗……
好家伙!罗家不知惹上哪门子神鬼罗刹了,光那汉子他们就招惹不起,邻居们纷纷将门缝拉得更小一些,从最少露出个头变成最多露出一双眯缝眼来,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眼看帮肯定是帮不了了,但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头,被砸得快要掉下来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小姑娘怯生生:
“壮士,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衣衫单薄、发丝干枯泛黄、手指紧攥、看着有些怕怕的样子。刚刚将大门砸得虎虎生威的大汉突然低下头肩、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声音也弱了几分:“这……”
背后屁股突然狠狠一痛,张三被踹得往前趔趄几步,脸盘子几乎快贴近小姑娘的头顶,原本的不好意思顿时变成三分凶恶、七分威胁,张三想起被委托的事情,连忙调整状态,凶神恶煞道:
“找你老子来说话!”
罗长远是从床上被揪起来的,他前一天喝了个酩酊大醉,今天一整天都懒洋洋躺在床上。
“你们是什么人!?”
他被揪住起来的时候还抱着被子,整个人显得暴躁又懵逼,眼睛在看向张三粗壮的手臂时瑟缩了一下,却在扫到罗时的时候又一下子横眉怒目起来:“扫把星!是不是你把这些人招过来的,今晚老子不打死你的!”
“嘴巴放干净点。”沉香没和罗长远客气,随手从桌角扯了一块抹布塞到他嘴里,将他正吐着唾沫星子骂罗时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张三、李四,你们过来和这位罗老爷好好把事情说清楚。”沉香脸色沉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沉香年纪虽小、但架势十足,的的确确将罗长远震慑住了,当然这里面也有彪悍身材的如提小鸡一般扯着罗长远衣襟的张三的缘故、以及……半边脸都被染上污血,此时在脸上如同半凝固面具一般的李四。
张三道:“你女儿卖的伞尖有质量问题,开伞的时候把我兄弟的左眼给戳瞎了,他是要参加科举的,人已经中了秀才,相当于半个官老爷,这破相等于断了人家的辉煌腾达的仕途路,就说说吧,这怎么赔?”
“嗯、呃、啊啊……”罗长远扭着身子瞪罗时,他眼珠子都瞪得浑圆,似乎恨恨在说:果然都是你这便宜货干得好事。
罗时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四,他脸上被鲜血挡了个七七八八,受伤的眼睛被打了绷带,但绷带上面也都是血、唯一露出来的右眼因为疼痛还眯成一条缝,额头全是冷汗,瞧着真的是伤情严重。
只是她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她今日卖过伞的客人。
虽然害怕,罗时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谨慎:“这些伞都是我自己做的,确认过都是好的才背出来卖,可以看一下您买的伞吗?”
罗时平时做伞时候留了一个心眼,每一面伞的图案绣纹都是不一样的,她确信只要看过伞面就知道扎伤这位客人的伞是不是自己做的。
罗长远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嗯嗯啊啊的更是厉害,似乎也觉得是遇上专门来自己家找茬、想讹自己一顿的混混们了。
张三递出早已准备好的油纸伞。青白布、竹杆轴、落着黑白流水的绘画、伞柄处还坠着一个落梅点雪的小绣包,精致玲珑,如果不是伞面一角突兀刺破伞面毛躁的竹边的话。
刺破伞面凸出来的伞骨看着就毛躁、扎手,上面甚至还撒着暗红色的血迹。
罗时默默看了好一会,又抬头看了沉香一眼,低着头走回原处,对罗长远说:“是我做的伞。”
她眼睛避开即使被堵住嘴也能看出暴跳如雷的罗长远,低着头、咽着嘴里因为紧张产生的唾液、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她没说的是,这把伞不是她买的,而是她亲手撑开递给沉香的伞。当时,伞面齐整、连一处的毛边都看不见。
但罗时不笨,她被沉香帮过两次,对方来势汹汹,可眼里却暗含着关切,明显是要找由头为自己出头的,她怎么可以破坏对方的好意呢……只是没想到这样狼狈、落魄的家庭还是被她看了个彻底。
“李哥哥这伤看大夫花了至少一百两银子,更别提他被毁掉的仕途,还有他大好的姻缘估计也要吹了,你说吧要怎么赔偿?”沉香冷冷地望着罗长远,参考曾经马家三兄弟的表现,继续自己来讨债的人设,她扯掉了堵着罗长远的抹布。
那抹布黑黢黢的、像是常年不洗被沤烂了的,堵在罗长远嘴里他被熏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这会终于被弄出来,他干呕好几下,缓过来后眼神乱飘,负责是不准备负责的,他们家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要一百两往上,还不如把他卖了算了,都是那个臭丫头惹出来的,笨死了,遇到这种事情就该装傻不承认。
罗长远刚准备胡言乱语、就地摆烂,就听旁边一存在感极弱的男孩突然阴恻恻地道:“要是赔不起或不赔就见官吧。虽然还不起钱,子债父偿,张大哥你认识官府那边的人,和他们说道说道,坐上十年二十年的牢应该还是轻轻松松,最好情况说不定是刺字流放呢,就像之前轰轰烈烈被判的那个江进良一样。”
罗长远一个激灵,江进良的案子轰轰烈烈他是听说了的,耍赖诬告不还钱,最后落得一个凄惨过街、人人扔烂白菜送去发配的结局,他那惹的还只是青楼几个不入流的女子,自己这会可是冤栽在了秀才老爷的手上,他顿时满头大汗:
“可我们家确实没钱啊。对、对了,要不我保桩亲事,把我家女儿罗时嫁给秀才老爷吧,您上一段婚事不是吹了吗,刚好有这头的补上!不是我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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