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为我图曷请来的,所谓英勇无匹的义士,在官府手中,几招的功夫都没有撑过?这就是你们豫梁的壮丁?”
暗火之下,一道讥笑声起。
此人转过身来,一身黄底暗红交领长袍上,菱格花纹交错纵横,视线所及,镶有无数金灿的稀有宝石,尤其衣襟领口,织金条纹,皆由黄金掐丝制成,满身琳琅耀目的黄金异宝,乃是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容光。
他眼含笑意,在这铺天的火光倒映之下,却是盛着一双近乎细长的琥珀竖瞳,落在下首之人身上的眼神,唯余讥谑,“你是觉得我图曷人蠢笨,很好应付吗?”
“噗通”一声,面对这明显动怒,笑意不及眼底的图曷王,许归若秉持着当跪则跪的优良品行,原地跪下,随即抬起头来,十分真诚地开口,“大王你实在有所不知,他们此次对上的人是从上京而来的乌枭卫……”
眼见剌木索嘴角噙着的笑意越发寡淡,脸上即将浮现不耐的神色,许归行面不改色,“大王或许不知乌枭卫,但他们乃是圣上身边最为精锐的暗卫。”
“哦,是吗?”刺木索对于他这跪得如此果断迅速的动作感到满意,但语气还是稍显敷衍。
“他们是什么人我不在乎,你答应过我,我们等价交易,但如今我已经交付你百金,可你别说这人……”剌木索轻飘飘开口。
“大王放心,下一次,下一次一定可以,我以我许归行的人格担保,若是不行,我许归行便连本带利数倍奉还。”
才怪……
许归行面上笑容满面,但心里早就想好了卷钱走人的逃亡路线。
去九潜山,投奔他的亲姐姐,到时这蠢图曷人纵使想找他麻烦,也发现不了他的行踪。
“好啊,”剌木勒洒脱道,“那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愚蠢的图曷人……
许归行阿谀一笑,心里却是不屑地嘲笑。
待许归行离去,剌木索挥了挥手,暗处潜藏许久的人出现在他身侧。
等听完汇报,剌木索轻啧一声,“还需要我来吩咐吗?半牙令落在中原人手中,能有什么好处,”剌木索脸上笑意彻底消失。
“还有这个许归行……”剌木索漫不经心开口,“跟上他,若有任何异动,即刻处死。”
“中原人……”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
“小姐,那两位姑娘已经安顿好,不知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天色将晚,案前杯盏温酒已凉,徒留满室人静,云焕视线越过桌上茶盏,看向俞挽春。
俞挽春静静窝在春椅上,一只手懒洋洋搭在藤木扶手上,她轻轻撑住下颌,闻言下意识“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云焕等待片刻,却迟迟不见俞挽春进一步的吩咐,奇怪之下忍不住抬起头来。
却见眼前之人不知何时便已微微阖上眸子,眉眼舒展,似揉开细碎的柔意,听见动静,终于慢半拍地微微抬起头来。
清昳脸蛋悄悄然弥漫红晕,比宫窖里烧制成的海棠红釉色还艳上三分,眸光披覆薄雾,潋滟氤氲,一眼难以望至尽头,只觉渺渺茫茫。
而她身前杯中清酒,仅余杯底浅浅一层。
云焕顿时了然。
“……叫人烧了热水便好,”俞挽春缓缓开口。
云焕应下后也不再打搅俞挽春,默默退下。
天上挂弦月,月落霜寒,俞挽春久未如此放松。
虽说她酒量极差,但今日瞧见许归若喝得如此畅快,她便忍不住饮了一杯。
不过现在,那股酒劲悄无声息涌上来,若那天上月,似满池清庭水,斜叶三两枝,迷醉颤颤,恍惚了花前镜中影。
大脑有些迟钝,但或许正因如此,思绪才彻底放空。
这些时日以来的弦才不复紧绷,奔涌洪流化作缠绵溪水,萦绕山涧,幽闷的山谷间,再响起清脆空灵的泉声。
坠入山泉,点点滴滴,细细密密。
几何时,窗台明月过分刺目,刺得她双眼一闭。
指尖轻轻触及颈上所悬的白瓷哨子,冷玉似的触感盈润细腻,从指腹蔓延开来,苍羽点波飘浮,微泛清漪。
夜色幽凉,但闻鹧鸪声,影动风过,带去一丝孤清寒峭。
月,空寂清幽,倾泻如瀑的银辉,伴随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的鸣笛,绕指缠柔。
初时散入无边空旷的夜,轻渺无依浮,终归为虚无。但消片刻,庭前清辉盈亮如白缎,哨音倏尔急促,拔高音调,似断流之势,平空在庭阶上骤响。
兰庭香露,玉碎瓦断,高悬明镜顷刻间崩碎,溅落满地荒芜,光釉泛着凌凌的光泽,手中白瓷哨轻抵唇边,声声如泣音。
鹧鸪闻声,挥翼正盘旋,落羽徐徐飞舞,飘至肩头。
哨声悠扬空谷清远,据守在府左右的临柘敏锐地识别出这特殊的声音。
她深感怪异,清骨哨,传急加密,以紧急号令乌枭卫。
这哨声怎会出现在俞小姐家中。
但她可不敢耽搁,一袭夜行衣混入夜色之中,无声无息随风而动。
“去去去!临汾你别拦着我,我有要事禀报大人!”临柘风风火火跑过来,守在门外的临汾身形一动,便拦在了她的面前。
临汾双手抱剑,面色不变,“说过了不要这么急躁,什么事?”
“我听见了清骨哨,是从俞姑娘府里传出来的!”临柘连忙回答。
“清骨哨?”临汾微微一愣。
清骨哨,世间独此一物,其制艺极工巧,哨声奇绝,当年制此哨者早已长逝去,再无人可打造出一模一样的瓷哨,此物唯指挥使独有。
临汾并不怀疑临柘听错,乌枭卫统共九部,上下除却对指挥使唯命是从外,便只会听命于清骨哨,卫使中不会有人不识清骨哨声。
如今清骨哨出现在俞姑娘府宅,便只有一种可能。
纵使临汾早知大人恐怕对俞姑娘有所动心,但大人此般行径,恐怕已不是简单的心动可作解释。
临汾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微微蹙眉,大人年纪小,这般沉沦儿女情长,他们又是这般见不得光的要务,大人如今深陷其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屋外,何事喧嚣?”
一道清冽若冷泉的声音响起。
临汾临柘双双行礼,一五一十将此事告诸于他。
俞挽春没想到这哨子吹响后的声音会如此奇特,她缓缓将哨子从脖颈上解下,紧攥在手中。
它看似有棱有角,但触感尤为清润,哪怕攥在手心,也不会刺痛肌肤,入手把玩胜比软玉温存。
酒意上头,好在她没有过分贪杯,仅仅浅尝一杯,如今还算有些勉强睁眼的意识。
俞挽春手心微蜷,将瓷哨悬在半空。
只是她到底算不得清醒,眼前视线便如同蒙上一层拂不去的薄雾,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彻底看清瓷哨的全貌。
于是,待阿酉翻越墙头,心急如焚地来到俞挽春的庭院中,正欲找寻俞挽春的身影之际,匆匆环顾便一眼瞧见,窗前明月朗照,双眼迷瞪,艰难睁大瞳仁的少女。
她脸上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至少,阿酉如今一眼便可看出她眉眼间的郁色。
俞挽春嘴上无声嘟囔着什么,视野却总是模糊不清,忍不住轻撇唇角。
阿酉看了一会儿,见俞挽春一心埋头折腾着那只瓷哨,不由得默默走上前。
他向前走上一步,随即想起什么,便未再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行走间格外刻意地暴露出不可忽视的沙沙动静声。
只是,俞挽春仍旧毫无反应,还是一味执拗地低头捣鼓手心上的哨子。
阿酉凝神观察一番,终于看出,俞挽春此时的状态不对。
宅院外有几行侍卫间迭巡逻,庭院旁有专人暗处保护,院内无其他闯入的痕迹,闺房之中无生人。
阿酉迅速扫视一周,眉眼沉静,漆瞳之中倒映俞挽春垂首的身影,焦急的心神陡然平静。
“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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