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行人就出现在了望江楼最好的包间。
君凌这回坐下之前,夙夜倒是没有擦凳子了,而他貌似不介意。
按理说,望江楼再高级也是公众场所,这货竟然还有不嫌弃的时候?
“这样看着本座作甚?”他被她看得不自然。
“夙夜没给你把凳子,你不觉得尊臀被灰尘硌到?”其实她更想说的是玷污。
“这里,本座放心。”他自己的望江楼,专属的房间,日日清理得纤尘不染,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岂会不放心。
倒是她,尊臀?被灰尘硌到?还真是特别多这些稀奇古怪的词。
颜曦染从上往下比了比自己的身躯,而后站好,绞了绞手指,满脸暗示。
就想看看这大妖孽有没有绅士风度。
“国师大人,你看我这样站着,不影响你光线吗?你是不是应该……?”她卖力地反复往凳子那边伸手。
她在该讲礼貌的时候还是很客气的。
“挡光么,不至于,而且本座也不看书。若是挡了,本座会让你站一边去,或者直接把你砍了。”君凌悠闲地动手煮茶。
“……”颜曦染半垂眼帘,“国师大人这么聪明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还直接砍了?!以为她是萝卜?!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君凌不置可否,继续假装不知。
“我的意思是,啧,我的意思是我想坐下来一起吃,像今天早上那样!呃不对,加一点,像今天早上那样一起吃但不给钱!”颜曦染指了指凳。
“你上本座的马车前可有问过?”君凌幽幽道。
说罢,端了一杯茶到绯唇边。
如玉长指,剔透的玉杯,绯红的薄唇,该死的诱人!
最最要命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尊贵气质,还有那低调却不容忽视的气势,光是坐在那里,都能成为焦点。
颜曦染心中无限的感慨最终化作了一声弱弱的回答。
“……没!”随后便无趣地坐下了。
这种日常的事,本来就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现在居然晓得矜持,着实令本座惊讶。”君凌放下茶杯,轻呵了一声。
“国师大人,以后吃饭都这样好不?你看,你一个人吃饭多无聊,我既能帮你减少浪费,又能陪你说说话,这饭饭吃起来肯定特别香!”她跳过他的话,开始提议。
既然要在他想奴役她,那也得争取在奴役中索得适当的享受!
“歪理一大堆。”君凌君凌扫了一眼她执起水壶和杯子的小手,端着茶杯的那一只因为怕热而抖得不得不把杯子放下,他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别把唾沫星子飞到饭菜上。”
这女人,蠢得还有些,嗯,可爱。
“噢耶!国师大人不愧是天底下最俊美最聪明最厉害的男子!啊!是谁?心胸宽大如汪洋?是国师大人!啊!是谁?完美得……唔!”
颜曦染正激昂亢奋地朗诵着学生时代摘抄的作文金句,被君凌莫得感情地一筷子塞了个包子堵住了嘴。
顿时像一只干饭的花栗鼠!
“老老实实用膳。”君凌收回修长的手,将筷子放下,再次拿起茶杯,堪堪用茶杯挡住了嘴角那上扬得逐渐藏不住的弧度。
若是颜曦染留个心眼,准能发现他微微上挑的眼梢,染了笑意。
君凌心情好的时候,原本低沉磁性的声音,少了几分凉意,就如春风过境般,拂得人心痒痒的。
“我这人最擅长老实了,嘿嘿!话说这包子真不错,是蟹黄包耶!”颜曦染自然免不了被“迷惑”,愣了愣神,才毫不淑女地捏住那包子,咬了一大口。
蟹黄包,可不要太好吃!
不过,她脸上笑眯眯的,内心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男人还有这么温柔说话的时候??还对着她??
是他撞邪了还是她撞鬼了……
君凌没有继续打趣她,很快,颜曦染便将这事儿放一边,随着他动筷,她也不客气地对那些精美的菜品下手。
吃到一半时,颜曦染按捺不住了,咬了咬筷子头,紧张兮兮地问。
“国师大人,现在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了没?”她一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问。”他优雅地加了一道菜。
“你知不知道那种颜色绿绿的,气味是浓郁的茉莉花香的毒?”她边问边欣赏美男子用膳,感觉都饱了。
有情饮水饱,怕不是出自俊男美女身上。
“伏诛,毒如其名,潜伏而后诛杀。这种毒服用后不会立即发作,而是会诱发一个人的旧疾,并且让旧疾复发得厉害,把脉能把出毒来,但会让把脉之人误以为中的毒很浅。”君凌面上没有半分波澜,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
“继后污蔑是我下的毒,可为何要将旧疾牵扯出来?”颜曦染习惯性地摸着下巴思考,一双黛眉皱得厉害。
绝不可能是凑巧,隐隐觉得这是为了让她的罪名更大,或者牵扯更多的人。
这不,就有了慧贵妃。
皇后和贵妃,好的话是同僚,不好的便是除之后快的敌手,后宫太多这种。
“这才是伏诛的特殊之处,一旦颜启那般急性的旧疾复发,太医会做什么?”他不答先问。
“当然是给患者对症下药了!”可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治疗哮喘的药还能对伏诛毒素有什么效果?
“无毒的药剂,遇上伏诛,不仅不能解毒,反而会使毒性增大,而遇到其他毒药,那人则会暴毙。”
君凌漫不经心地夹了一颗长得像豆子的东西,随手往一边的窗户一掷,穿透了窗户,外面当即传来一声痛呼与倒地声。
“有刺客吗?你杀人了?”颜曦染惊得站了起来,神色慌张。
“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你就这点出息?”君凌淡淡道,随后朝虚空吩咐,“即日起,加一个时辰的防守训练。”
那人的把戏总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门外继而传来一阵小动静,应当是有人把那“老鼠”清走的声音。
“那他来做什么?偷听还是刺杀?谁的人啊?”还有那些训练的人,想来是他的暗卫。
君凌没有回答她。
“竟有这么神奇的药!那解药呢?听你这么说应该是一种特定的毒吧?”颜曦染见状,知道有些事儿不该问,便也没多说,而君凌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神色,自己也莫名的心安,她再次坐了下来。
“唯一的解药,是那金梢蛇的毒液。无论伏诛下了多少,只需一点毒液便可全解。”君凌微微颔首。
“就没有毒液过量的情况?”
“不足以致命。”言外之意便是,那金梢蛇的毒过量的,之后再解即可。
“所以那解药,应该就在最后服用的那一碗药那里。”颜曦染一手握拳往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一敲。
根据情报分析,颜启那晚先后一共喝过三碗药,第一碗就是纯粹治疗哮喘旧疾的,第二碗则是她的甘草大蜜丸,最后便是她被请去天牢后服用的,真正的解药。
这就说得通了,因为需要在解药里下毒,又不能被验出来,估计这蛇毒能让银针发黑,所以皇后将蛇毒用与玉冰糕藏在碗底那里,让人无法察觉,再通过温度的变化,让蛇毒溶在银针探过后的汤药里,掩人耳目地喂进颜启腹中。
好精密的计谋!
“太医一开始就用之前的方子给颜启治疗旧疾,那时候就激发了毒性,再安排一出用不上雪参的说辞,于是,皇后就顺理成章地用我的九转……呃,甘草大蜜丸兑成汤药给颜启,为的就是借机‘验出’我的药有毒,给我安一个罪名!”
颜曦染有些亢奋,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一只手横着别在胸前,一只手手肘搭在上面,支着下巴。
“可我在寿宴上说过那颗东西可以解百毒,皇后就不怕把不知何时下到碗里陷害她的毒以及伏诛都给解了吗?”难道皇后已经知道了她那丹药的秘密?
“她怕不怕,都不影响狸猫换太子。”君凌别有深意道。
“她用的不是我的甘草丸?!”颜曦染像是在问,但几乎是确定的语气。
那就是藏在某个地方了?也许能成为力证。
不过,就算不是用甘草丸,那也断不可能是毒物,君凌一开始就说了,伏诛遇毒,人会暴毙。
可颜启吐血之后,那汤药验出来有毒,人又没有暴毙,说明这毒,是在他喝了最后一口以后下的。
难怪一开始没有用银针试探!
可具体又是怎样呢?
“第二碗药的毒,继后又是怎样悄无声息地下到碗里的?当时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颜曦染沉思道。
她必定不能用第三碗,也就是玉冰糕的那法子。
第三碗药是直接将煮好的汤药倒进去的,不影响玉冰糕,那时候验,不会验出毒,等药稍微凉一点变成温水,再迅速灌完给颜启,一切就都天衣无缝。
可这第二碗药不行,一旦到了玉冰糕溶化的温度,颜启都还不吐血的话,再喝下去,颜启就会中毒暴毙。
“想想皇后给颜启喂第二碗药的时候做了什么。”君凌用勺子搅了搅甜汤。
“好像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勺了一勺药吹一吹,喂进他口中总不至于在空气里下毒,手也不得空,再者就是药汁从颜启嘴角滑下来,她给颜启擦了擦嘴……”颜曦染挠了挠脑壳,努力地回忆起来。
说到这里,她双眸瞪大,充满了震惊与兴奋。
真相呼之欲出。
“想出来没有?”君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搅着,支着下颌看她。
颜曦染茅塞顿开,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就知道那帕子有问题!只要提前把用毒药浸泡过,皇后再借机给颜启擦嘴,在帕子不离手的前提下,颜启吐血了,皇后就将替他擦嘴,唇上就会沾到毒,再喂药,勺子碰上嘴唇,就是沾了毒,再放进去汤药里,汤药就会带毒!为了不让颜启嘴上的毒渗进去,她后来用帕子没有毒的一边去擦掉,到这一步,皇后把药碗放下,然后太医出来查验,下毒的罪名就扣我头上了!”
虽没查过帕子,但基本断定了过程,所以她也留了心眼执着要拿到手。
直觉是真的。
皇后现在不趁机毒杀颜启,多半是因为西越来了人,还是将军,她没法确保颜启死后,她的儿子颜羌顺利登基。
说不准就是慧贵妃的儿子被西越扶持而上。
所以连带慧贵妃也算了进去!
“还不算太笨,这盅昆仑血燕,赏你了。”君凌将搅拌了几次的甜汤推到颜曦染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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