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先来……找我……”赫连琰月的声线愈发平缓。
“嗯。”她心里拔凉,何尝不知,他是不想让她看到罢了。
“你先……转过身”他的话,如同鹅毛般轻。
颜曦染注视了他一会儿,她并没有眼花,他正在渐渐变透明!
她缓缓转过身去,背对他。
既然他想,她便成全。
“我要开始数喽!”她的声音,已经掩盖不住浓重的鼻音。
“好……”他轻声应道。
“一百、九十九……”
颜曦染闭着眼,压抑着哽咽数起了数,而那说要躲起来的人,也在一同数。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他气若游丝,眼帘渐渐闭上。
本不该是他这个说要躲起来的人去数,他知道自己走不远,或者说,已然定格。
便是以这种方式参与,又一这种方式,悄声离开。
颜曦染已经止不住两行清泪,只能无声地站着,由他数。
“不要……回头……偷……看啊……”他又说了声,更加无力,却还是接着数下去,“九十……七……九……”
很不甘的,想要数完。
“十……六……九……十……五……九……阿染……要……幸福啊……”数着数着,想对她最后说一句话。
他嗓音逐渐微弱,后来都听不见了。
终究还是没有数完那一百下,就连九十,也没有数到。
只一刹那,疲惫地浅笑着,乘风归去。
“嗒!”
原来,白子落地是声音,是这样短促。
寒风吹过,风铃伴着风奏响。
“九十四,九十三,九十二……三,二,一,零!阿琰,你躲好了是不是?我要开始找了!”她将剩下的数数完,却不知道在那里去找。
转过身,一切如旧。
只是……少了个人。
她将白子执起,上面好像还有温度。
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过,还带落了一片白,一片小小的白。
她伸手接住,那小小的白很柔嫩,纹路却异常清晰。
仰首望去,枝头的梨花,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琰,你看到了吗?梨花开了!”她朝着空空的椅子说道。
“十五夜,赤月现,花开有时花无期,王者离,随风起,亡灵往逝入轮回”
她忽然想起第一个高僧给她的一道指示,如今看来……
赫连琰月,原来,名讳中已经定了命数。
十五,今日是三月十五。
赤月现,赤月,那不就是赫与月吗……
现,该是县吧,赤月悬,悬去心。
王者离,王,离世啊……
如果能早一点参破,是不是会好一些。
可惜没有如果啊。
午夜的哨声响起,现下开始,便是三月十六,终究没能等到这一日。
“皇上!梨花酿取回来了!”前去取酒的士兵回来了,“路上遇到了雪崩,拖延了不少时间,还望皇上宽恕!”
士兵头低着,没有意识到亭子里的不对劲。
“放下吧。”颜曦染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不想留什么人在这里。
梨花酿来得这般迟,还是在他走后,大抵便是天意。
那梨花,可能也是在他离去的瞬间,伴他而去的吧……
她将酒坛子打开,舀了些放入酒壶,温了温,而后走到方才站的位置。
正对着赫连琰月最后坐着的地方。
她执起酒壶,倒了两杯,一杯放到梨花瓣的旁边,一杯自己拿着。
对着椅子的方向,举杯浅笑,而后一饮而尽。
梨花酿还不够年份,入口虽有清香,却苦涩得很。
她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放下后,把属于赫连琰月的那一杯端起,素手翻转,将酒杯倾倒,平着手划过。
“梨花酿,没有想象中的好喝。”颜曦染对着椅子的虚空喃喃自语,“有酒有梨花,你什么时候回来,把这一局对完?”
最后的时间,感觉无话可说,却又憋着说不完的话。
他把一切都交代好,唯独自己最后都不知道,宫徵羽对他,和他对她,是一样的。
算不上是遗憾的遗憾,莫过于此。
颜曦染在亭子里坐了许久,寒风始终没能将清泪吹干。
约莫是丑时末,来了意想不到的人。
“皇贵妃娘娘!”随侍们见了宫徵羽,连忙行礼。
他们亲眼见到赫连琰月魂飞魄散,但依旧忠于这位新逝的先帝,对着宫徵羽,也是从前那样恭敬。
“曦儿,他呢?”宫徵羽靠山奈搀扶着快步走来,没见到人,再观颜曦染的神色,只觉彷徨。
“他……藏起来了。”颜曦染不想用那些个词语用在他身上。
那样,他就不算死。
唯自欺尔。
“……藏哪儿了?”宫徵羽眸中泛着点点水光,颤着声音问道。
聪敏如她,也不愿相信自己心中所想,配合颜曦染的说辞。
“藏到,盲婆婆和阿良那边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按着手心,极力忍着情绪不崩坏。
宫徵羽虽表现得一直很冷淡,但赫连琰月的事,她是清楚的,知道颜曦染口中的盲婆婆和阿良是谁。
她难以置信地捂着依旧苍白的唇,退后了一步,水珠子涟涟下坠,几乎成了线。
颜曦染不敢把那些具体的告诉她,也不作安慰,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宫徵羽都只会更难过。
只忍着自己内心的伤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宫徵羽比她所了解的,实际上要脆弱得多。
竟然悲戚地哭出了声音,跌坐在地板上。
颜曦染原本收拾得好了一些的心情再次被牵住,嘴角也不自觉地往下抿。
她不想让宫徵羽瞧见,便别过了脸,吩咐山奈将宫徵羽照看好。
自己则是走到亭子外,闭目忍着心伤。
天蒙蒙亮时,情绪已经没有半夜时那般激进,转身去看宫徵羽,还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地板。
“羽姐姐,地上凉,你快起来!”她连忙过去将人拉起。
“曦儿,告诉我,他最后是怎么样的?可还有什么惦念?”宫徵羽搭着她的手,憔悴地问。
有的,她会替他完成。
“阿琰走时,很满足。”颜曦染只把那一瞬告诉她,“他所有都放下了。”
活着的人,就往前看吧,赫连琰月所希望的,就是宫徵羽好。
如果让她知道赫连琰月只放心不下她,想必余生都会在追思的痛苦中度过。
但,即便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同样的结局。
宫徵羽和赫连琰月,都是固执的人,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是吗……那样也好。”宫徵羽苦笑道。
两人又是一阵静默。
赫连琰月什么也没有留下。
当日,天才亮透,颜曦染请椽悟办了些法事,就和宫徵羽便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就在盲婆婆和阿良身边。
“阿琰,下辈子,好好过,这辈子经历的痛苦,一定是全部。”颜曦染上前放了一枝,今早忽然全部打开的梨花,便是昨晚才开了一朵的那一枝。
他昨晚便是一直不甘心地瞧着,而今,花已绽,人未留。
随后倒了三杯梨花酿,便将空间留给宫徵羽。
同行而来的还有单丞相等几名死忠于赫连琰月的权臣,拜完之后,都随之退后,也没敢问旁边的坟墓葬着何人。
“皇上,这是先帝给您留的信!按先帝的遗愿,本来是要在太平时才给您的,但老臣私心觉得,不应该被埋没这般久,希望先帝在天有灵,不会怪罪老臣!”单丞相恭敬地递了一封信给她。
颜曦染接过,就要打开来看,但想到自己必定控制不住情绪,便将信函收好。
回去再看。
颜曦染望向宫徵羽那边,发现她手上拿着几张写满了的信纸,正在用火烧毁。
“皇上,你走得这么急作甚?为什么不等等羽儿?”宫徵羽喃喃道。
他平日便是那样唤她的。
回想起被他带到淮湘,第一次见面时,他便那样唤。
那时,因为国破家亡,根本不在乎他喊什么。
后来误会解开,除了一开始反应过来的别扭,她都已然习惯了。
“都怪我,一开始认错了人,如果没有搞错,如果能早些知道真相,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蹉跎那么多的时光?现在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这几个月,因为要一点点去接受,去重新开始,浪费了大好时间。
她握着信纸,从点燃到烧剩下一角,才放开。
“许多话没能对你说,本来在你出征前,我终于拾起勇气,决定要讲清楚的……后来,再见到你,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听说这样,你在那边能看见,我就把想说的话都写下来,烧给你。”
她写了许多,总是觉得不够。
“羽儿想让你知道,其实,我喜欢你,早在那年堆雪人的时候就萌芽了,再到被你带回淮湘,一点点地苏醒,一点点增加,只是没有察觉到,哪怕那时候视你为仇敌……不然,我想不通,自己为何能安心待在宫中,现在想来,原来我是揣着糊涂,想要留在你身边而已……可是我明白得太迟,也行动得太迟……如果有下一世,我一定会找到你,将这辈子的遗憾,统统圆掉……”她将最后一张信纸烧毁,静坐在那儿。
好像在等他回应。
只是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始终没有往日温柔的声线。
他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坐了一个时辰,她没有等到什么,起身准备离去。
转过身后,站定了人,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她转了回来,深呼吸了一下,抬步离去。
走出的第一步,便有轻风抚过面庞,吹起了几条发丝。
在这个时节,竟是温暖柔和的。
身后的梨花被带起了一片花瓣,在空中飞舞了几下之后,落到了宫徵羽发间。
“娘娘,您头上落了片梨花瓣,奴婢帮您取下来吧!一定是刚刚那阵风,在那边坐着的时候都没有的!”山奈说着,便伸手去取。
宫徵羽本就因那阵风驻足,闻言后,瞳孔更是微张,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山奈拿下来的梨花瓣。
她端在掌心,急切地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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