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憨笑声响彻在茶肆雅间内,在袅娜的安静茶舞中平添一分灵秀的香气。
架架格格——
布谷布谷——
架架格格——
布谷布谷——
朗月般清冷的笑,被鹎鵊的催促和杜鹃的幽绵打断。
[注1]
凝固的空气须臾流动起来。
“公子,您看,架犁鸟都催您赶紧去见小娘子了,可别耽延了。”小厮虎子双手交叠在前襟,向窗外望了一眼,假意随和地笑着,似讳其事而居中调停。
安静浮在上方的秦当归,寂然如斯。
色若麒麟竭的木阶上,跪着方才向青黛打诨的醉汉。
他揉着肿胀的手臂,眼神迷离地窃窃笑个不停,
“架架格格……叫个屁!催个没完!我们汴河人,叫那东西……夏鸡,天没亮就叫嚷个不停!”
说着又赔了几声笑,面皮子挤出的几纹褶皱里,泄出一丝惧怕之意。
金翅扇动时,嗡嗡嗡的声音,呲地戛然而止!
醉汉强支昏倦的眼皮,凝眸一辨。
一根细细竹签已将他颈间寻蜜的野蜂子钉在白若玉屑的墙上。
洁如素绢的墙壁上,一缕杀气风过不留痕。
只是蜜蜂噔楞抖着的细腿,扒着宣纸上静字的影儿,还在垂死挣扎。
须臾间,气息化入黛墨之中。
徒留僵直残躯……
醉汉夙夜灌下去的黄汤,被竹签点醒了一半。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醉汉莽然发出急促的祈求声,只作蜜蜂送葬的哀歌。
秦当归闲意地“嘘——”了一声。
虎子立时咤地瞪了醉汉一眼,像白日的惊雷,劈地醉汉脑壳铛地一磕。
另一半醉意,隐入茶铫急鸣的松风。
茶室倏尔无声,唯火光跳动,和着日光谱写一曲芍药醉。
就连烘着的火炭,暗暗燃烧的噼啪声,都不忍打扰此间的雅趣。
斑鸠灰色紫藤灯纱攀出一丝假寐。
明绿粗陶花器中妖娆生长了几簇娇红梅花。
麻布帷幔勾勒此处世外方圆,层叠了青石板与嫣红架的刚柔并济。
一惊炽之光闯入茶室,照的沉香色茶桌上、秦当归的白玉斗茶盏更显莹润光洁。
云雷纹若月盘,羞藏冰霞中,又似清泪凝于纤指尖。
饕餮纹的青色点犀斝,对着白玉斗。
烟煴茶气缓缓而上。
是茶室陡然浓重的一笔。
雨过天青色的仿匏漆器,似待贵客良久而不至。
上窄下宽,口沿渐收,腹部圆融,底部直平。
青缟密布,斑驳丹晖拂过剔犀刻纹,一泓淡转浓。
在云雷涌动时,青兽苏醒,遁入茯苓玫瑰饼丹枫的花影里。
南风吹落玫瑰粉淡淡的冷香,缝进灿灿萱草的痕光,偏坠在哑音剑鞘上。
一朵素縞白梅,嗅着慈亲旧线,乃秦当归亲手所采。
他置于茶汤前,似只为空诉一腔孺慕之情……
“大侠!小人该死!小人知道错了嗝,再也不敢正眼瞧青娘子了!”
说完这话,那醉汉似无法支撑身体重量。
捂着脖颈,歪倒在地,作势就要昏睡过去。
随着一个清冽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一缕白色丝绦扫过茶室上方,
“你笑比哭还难看!”
醉汉立刻眸子一凝,身子一抖,敛了笑意,蓦地挤出一滴泪。
他蹒跚而起,对着空中磕头,吐沫星子肆意飞溅,
“我错错错了!大人饶了我吧!”
那上方的一抹白色,威严而清新,又显出几分超逸清简。
“你哭还不如笑!”秦当归冷冷地说道。
虎子灿然仰首赞道,“公子!您也没看,怎么知道!实在是英明神武!”
随着哼一声冷叱,淡淡的笑,应声而起。
白色丝绦搅动秋水般流光旋转,带动一池酒香。
飒飒之间,一名白衣少年,若东方乍亮,端坐于茶案前。
茶室横梁上,坠着的四根雁灰色麻绳,下缘结着一块枯竹褐鹿皮,悬作空中秋千。
秦当归缓缓叩响茶桌,一使女将滚烫沸水倒入铺了叶子的白玉斗内,数片嫩叶于玉斗中陡然流转起舞,急促而动,由枯叶渐次丰盈。
若万马奔腾之激昂,恰似秋风扫落叶般淋漓。
醉汉颤抖着爬过来,俯伏于地,本要求饶,瞧见秦当归泡茶之法,疑惑道,
“真奇了!大人喝茶,既不用点茶的调膏击拂,又不似草茶的蒸煮,小人从未见过瀹茶而饮的法子。”
[注2]
虎子声若洪钟,带出几分傲气,“我们公子泡茶之法,自是非同寻常!一般贵胄市井怎能比!世间无二!”
醉汉踉跄而起,伫立如犬。
死死盯着白玉斗的茶汤,口若悬河,
“天佑朝点茶蔚然成风,草茶已然是遭人诟病,竟有人冲了茶叶子的水就下肚的,江湖人果然别出心裁,大人真真不落俗套……”
眸中好奇甚多,又藏了几分对此的艳羡之情。
秦当归漫不经心间轻抬腿,似是无意将醉汉踢倒于一步之外,复又袖管一抖,两枚飞镖刹那间将那人袖管钉在地上。
不偏不倚,镖刃擦出两道血痕。
醉汉屏息敛声,嘴角翕动,僵在原地,似被吓傻了。
“你看了不该看的女人!自己动手吧。”秦当归语气若三春吐蕊,清泉流于石上。
极和缓,极自在,极随意。
虎子上前一步,殷勤问道,“用不用我去刺瞎他的狗眼!”
秦当归腕微沉,白玉斗再次落回茶桌,他冷眸瞥过醉汉,“不挖掉双眼也行,那你劝劝我,我或可回心转意?”
醉汉瞠目愣神,“此言当真?”
他登时就蒙了,任飞镖撕开一条口子,强行用力扯动袖子。
身子不停地往后蹭,似要逃跑。
又一裂帛声响起,一白月剑光扫过,那人袖子复又断了一截。
醉汉吓得连连叩首,
“大侠饶命!大侠英明神武,义薄云天,威震天佑!
您剑眉星目,剑气如虹,尽显……英雄气概!暗,暗藏仁者风范。
小人愚钝无知,鼠目寸光、鬼迷心窍,冒犯之处,恳请大侠高抬贵手,感念大侠再生之德!”
醉汉这顿猛夸,别说秦当归了,就是虎子亦是一怔,“原来,你没真醉!敢这么夸我们公子,真是胆识过人!”
上一个拍马屁的,早已成剑下亡魂。
秦当归却只是静静捏起茯苓饼,含笑抿唇。
待唇齿填满清香,才轻阖上眼帘,摇了摇头,
“什么声音?是狗叫吗?”
虎子会意道,“这话没用!再给你一次机会!”
醉汉立刻爬起跪好,
“大侠您一袭素雪衣,飘若仙云出;掌中锋三尺,探海似蛟龙!玉树临风之态,恍如谪仙临世;凌霄之姿,直教日月无光!
昔有公孙剑器动四方,今见大侠剑穗卷星华。纵是太白仗剑,东坡竹杖,皆不及您这身白衣风流!江湖传言白衣剑儒……今日得见真容,方知何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醉汉这是看夸他武功不顶用,改口猛夸人品如何潇洒风流。
却只博得了少年阴冷侧眸,削玉般弧线下,怒意似火山喷薄而出,“啊……是驴叫!好吵!”
剑身已凌厉半出鞘,且在素桌上微微撞出叮叮声。
复又垂眸,清冷一笑,似刚才不过失控而已。
剑指微压几片若杏花的茯苓饼香屑,置于鼻息处。
徐徐摇转劲腕,纵冷香若春风般吹过野地,撩动暗藏的野草根茎。
“大侠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醉汉忖度着终是计穷,便胡说一气,“大侠!我上有醉酒的爹,瘫痪的娘,下有病重的妹子,还有一大家子活爹要养活,求你行行好!我再也不会找青记的麻烦!色字头上一把刀,我是体会到了……”
秦当归剑身陡然出鞘,上下左右轰然疾扫,那人的袖管已若柳絮纷飞。
醉汉忽地抱头鼠窜,满地打滚,“您您您洒脱不羁,温润如玉……青娘子悬壶济世,仁心妙手——这等天造地设的姻缘,天生一对的不凡根骨,俺这浊物污了大侠的眼,俺……”
当是时,秦当归猝然掀开冷月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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