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施是在颠簸的起伏感中醒来的。
她不知道她沉睡了多久,说是沉睡,但在那具身躯的记忆中,把这个叫作“死亡”。
按照这个想法,她是被镜缘杀死的。
这份死亡是突如其来的,并不沉重。事情的发展过程很简单,镜缘给了她一杯水,她喝下——而后,在她还未察觉到死亡攀爬到心脏前,镜缘对她说:这杯水里被我掺了毒药。
“我要杀了你,而且我绝不会后悔,如果你要恨我,便恨吧。”
在她还不知道死亡代表了什么的时候,那杯水就夺走了她的生命。
幸好,她此刻又活过来了。
先前在她现在有限的记忆里,作为人,她姑且算活了两回,一回借用了太清的身躯,一回附了木知的身。
她还不熟悉死亡,却早已习惯了新生。
她现在又在哪具身体里呢……就在何施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道人影卷着冷冽的寒风从门外踱步而来。
门外人的到来并没有带来光亮,屋内还是很暗,破旧的门窗尽管合拢,依旧在风的招呼下发出不堪承受的声响。
何施久违到感受到一丝寒冷。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给裹挟了。
后来很久之后何施才明白,就在那个当下,她开始学会了惊恐。
而那时鞋面与尘土的摩挲声,从上方笼罩了她全身的黑影,她动弹不得的身体,这种种种都在煽动这份情绪,就像在这处屋内避不掉的风。
何施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什么——在一股暖流覆盖了她全身她却没有淹死后,一只眼球隔着颤动的水流望向她。
“你能看见我吗?”那双眼睛的主人这么问她。
这么说来也许有点奇怪,总而言之,何施现在变成了一株灵草,刚刚给她浇了水的女孩叫时迁。
她将她捡了回来。
“因为你不是一株普通的灵草呢。”回答何施的疑问时,时迁正忙着给门窗做加固,她搞来一些木板和钉子,将那堆模样有些歪的钉子牢牢钉进墙面。
随着有力的敲打声一下下响起,屋内更暗了,时迁的身影几乎要融进那堆木料里,渐渐地,镜缘的面庞似乎从那沉寂下声音的背影中显露出来,与记忆中她将那杯水递给她时别无二样。
她会杀死她吗?
跟镜缘一样。
这么想着,何施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敲打声停了,几秒让人心慌的沉默后,一种微妙的、绝不会使人心生厌烦之感的语调涌入耳旁:“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会这样做的,放心吧。”
但敲打声并未延续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压抑又无力的叹息:“你是被人杀死的吗?别担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这里很安全。”
她走了过来,将现在装着何施的瓶子抱进怀里,何施觉得她的怀抱有点温暖。
与之相反的是她接下来吐露的话语,很慢、很轻、很缓,却足够何施听清:“……我杀过人的……血喷出来就会溅到身上,摸起来有点凉,那时候天已经冷了……猪崽子们不怎么叫唤,有些会冻死,我就要把它们杀掉。人跟畜生……都是一样的,血都是冷的。”
她在发抖。何施感受到了,告诉她。
“嗯,因为还是有风在。”
那晚,时迁是抱着何施睡的。
温热的呼吸声打在瓶身,有点痒,何施想。
她没有睡觉,在一片的朦胧视线里,她在想为什么镜缘要杀了她。
她叫她去修仙。
她们一块吃饭,一块躺在一张床上。
她们分开又相遇。
最后,她想杀了她。
时迁也杀过人,也许等她醒来,她应该问问她。
她不喜欢死亡,也不厌恶死亡,但在她还没醒来的时候,她究竟算活着,还是死去?
她没有消散于天地,却也感知不到自己。
何施一点一点想着,夜也在她的思索中沉默,最终被一声鸡鸣声打破。
木板钉得很牢,没有光透进来,但还是有风渗进屋内。
与昨晚不一样的冷。
这股冷并未惊动时迁,她仍睡得很沉,微弓着腰,一只手紧紧攥着被角,何施窝在她怀中,瓶身从被子中微微探出。
她费了点劲让自己滚到枕头上,借着昏暗的光线暗暗打量时迁。
她没有何施以往见过的人中大多都有的白净,从她脸上,你可以清晰地看出日光和尘土对她经过了怎样一番磨砺。
搭在被角上的手凸显出骨节而并未透露出一股羸弱,时迁的手心宽大,手指修长粗犷,搭在一处就显得硬朗。
看着看着,何施又滚下去,贴到时迁手腕处,听见内里的脉搏一下接着一下敲动,跟时迁钉打木板时的力道有些相像。
一下、二下,何施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数着,第十五下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晃晃脑袋,入眼可见的是一片简陋的草席。
时迁将厚实的被褥翻折摊到一边,端起何施出了门。
她们跨过杂乱无章的木板堆,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跨过那条在阳光照耀下让人发晕的溪流。
日头很烈,光照在脚下,土地滋滋作响,底下的手心在发烫,烤得何施生出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幻想。
——她是否已经死了呢?
现在这一切,会不会是她构想出来的一场幻梦呢?
那间昏暗的屋子、那双有力的双手、那张在深夜里覆在她身上的被褥,真的是真实的吗?
不然,她为何又在此刻,看到了归终山的模样。
蜿蜒曲折的血水自眼前溜进狭窄的巷口,在那背后,是一道上窄下阔的峡谷,从下而上看上方裸露的天空就近似下方的溪流。
何施记得,辛弃掷曾从上面将那把剑抛下,她忽然想起黯翎,它现在在哪儿呢?
思绪闪过心间的当头,装着何施的瓶子不满地晃了晃,幅度很小,没引起时迁注意,何施不知怎的感受到一股隐秘的兴奋之情。
她小声在瓶子里呼唤着黯翎,下一秒,冰凉的触感从旁传来,何施悄摸去看,是一柄小剑的模样,锋利的剑尖直击面门,这是个很危险的姿势,稍微一动,何施此刻微弱的肉身可能再次一命呜呼。
但她并未害怕,她还记得自己死亡时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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