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樾指腹贴在她的皮肤上,感受到脉搏最强烈的跳动。
周旋还在发愣,他已经松手,往后退了半步,说:“当心点。”
事发突然,失重的感觉像坐了回过山车,周旋额头冒起一层虚汗,草草应下了这话。
将暮未暮,两人往回赶。
下山的路凹凸不平,到处是碎石,周旋走得格外警惕,每走两步就要低头看一眼脚下。
白行樾也不催促,随她的步调慢悠悠地往前走。她刚出过汗,觉得热,用皮筋随手绑了个低丸子头,露出纤长脖颈,耳廓微微泛着红,边上有颗不起眼的小痣。
同样的痣,锁骨也有一颗。
风迎面涌来,周旋偏过身,看到熔金落日。整个世界空旷极了,只有风在吹。
她拍了张风景照发给宁夷然,很快收到消息,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吗,什么时候回去。
周旋一一回复。
手机屏幕正对着光线,白行樾略过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这座山海拔不高,一会便走到山脚下的露天停车场。
周旋发挥作为导游的最后一点余热,在上车前说:“你要是累的话,我其实也能开,不过可能开得有点慢。”
这几天的确没休息好,白行樾没同她客套,问:“之前上过高速吗?”
“上过。”周旋实话实说,“但只上过两三次。”
“驾照带了?”
“带了。”周旋摸了摸包里的夹层,确认一遍。
白行樾手搭着车前盖,语气像开玩笑,也像安慰:“那你来吧。开得快慢无所谓,我把命交代给你就是。”
周旋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和他交换位置。
起初周旋不适应这车的配置,开得像蜗牛爬行,白行樾没出声指导,果真由她随便开。
车厢里很安静,他抱臂靠坐着,阖眼假寐,没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似有若无。
周旋渐渐找到感觉,加快车速,尽量开稳一些。
天色不是特别暗,但周旋还是绷紧了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以往她开车,身边总有宁夷然守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她出什么差错。
反观白行樾。
他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也是真敢放心她。
夜幕降临,途经两个服务区和收费站,下了高速,周旋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乡野的道路宽敞,一眼望不到尽头,前方的路灯底下突然多出一男一女,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脚边放三个行李箱。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看见有辆车驶来,忙向前半步,大幅度地招了招手。
白行樾正好在这时睁开眼。
周旋问:“要停车吗?”
白行樾扭动两下脖子,嗓音有点哑:“我无所谓,看你。”
周旋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面黑漆漆一片,没有其他过路车能帮他们,也没犹豫,把车停靠在路边。
车窗缓缓降落。
男人躬下腰,借着灯光看清车里的情况,斯斯文文地说了句“你好”,又说:“请问,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周旋说:“你们要去哪?”
没等男人开口,他身后的女人走过来,吊着眼梢往里看,抢先报出一个旅馆名:“离得不远的!我刚刚看过导航,就在附近——我们可以付给你车费。”
女人半个头伸进车窗,周旋有轻微的不适感,面上却平静:“车费就不要了,是顺路的。”
“这么说,你愿意带我们啦。”女人眼睛亮了,回头娇滴滴地对男人说,“师兄,快上车!”
男人对周旋道一声谢,把两人的行李放后备箱,跟着坐进后座。
灯光一晃,白行樾看着周旋的手,说:“我来开吧,你歇歇。”
“好。”
女人是个自来熟,车刚拐个弯便开始做起自我介绍——她叫沈蓓蓓,师兄叫丁斯奇,俩人从西安到这边实习,不小心搭上黑车,跟司机没谈拢价格,被抛在了半路上。
歇脚的地方离这不到两公里,但带的东西太多,沈蓓蓓一步也不想走,就这样等到天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辆车路过。
沈蓓蓓上半身往前倾,凑到前面两个座椅中间,打听:“我听说这里一到晚上就跟荒郊似的,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你们怎么还出来?”
白行樾被她吵得头疼,按动打火机,朝窗户缝隙吐出一口烟圈,轻描淡写地笑了声:“你觉得我们出来做什么?”
沈蓓蓓笃定地说:“孤男寡女,肯定是在约会,不然还能做什么……”
趁她说出下一句话前,周旋出声:“是那家旅馆吗?”
边上有个三层自建房,一楼是便民超市和药店,门前挂一张招牌,写着住店上二楼。
沈蓓蓓说:“对,就是那家!这应该是镇上条件最好的了,我当时在网上找了好久呢。”
白行樾把车熄了火。
沈蓓蓓打开车门,没急着下去,对白行樾说:“谢谢你呀,好人一生平安。”
白行樾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他们离开后,车里瞬间恢复安静。
白行樾揉捏一下眉心:“在这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趁这功夫,周旋打开手机相册,选几张角度合适的风景照,发朋友圈。
一会,白行樾回来了,身上携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闻起来像沾了松针的烟叶香。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褪黑素,把剩下的都给了她。
周旋不明就里,垂眼看,里面装着药膏、棉签、碘伏和消炎药,应有尽有。
周旋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到她手背上被撞出一片红,所以买了这些。
她皮肤白,看着触目惊心,其实根本没到用药的程度,周旋一向不怎么娇气,回头养个一两天也就好了。
她一时不确定该不该收。
白行樾似乎并不在意她收或不收,淡淡道:“宁夷然一再托我在这头照顾好你,我只做好力所能及的,至于接不接受,看你。别有心理负担。”
头顶的照明灯呈暖调的橘色,发昏发暗,晕染在两个人脸上,韵味不明。
刚睡醒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怏怏的,明显兴致不高,有种拒人千里的颓唐和漠然,面色倒还和缓。
周旋系上袋子,收下了,轻声说:“你跟他其他的朋友比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亦正亦邪,靠谱太多。
类似的话她白天也说过,白行樾却没问同样的问题,低声笑:“我当你是在夸我。”
周旋微笑:“本来也是夸赞的话。”
到宿舍已经快凌晨,周旋摸黑进屋,给宁夷然报个平安,放下手头的东西,到水房洗漱去了。
回来时,看到宁夷然问她白行樾说了句什么。
周旋回了个问号。
宁夷然纯好奇:你朋友圈发的实况图,老白说什么呢,听不太清。
周旋点进去听一遍,凭印象对上号。
当时她在拍照,白行樾到树底下卖杂货的大爷那买了把折扇,她听见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那扇子突然出现在余光里。
他在她耳边扇风,一只手净白玉骨,青筋若隐若现,缓声:“还热么?”
思绪回笼,周旋思忖几秒,回宁夷然:我也没听清。
她退出聊天框,通讯录上面的红点赫然出现在屏幕内。
有人加她。
点开一看,黑灰色头像,是波兰钢琴家Marcin Wasilewski录制的《live》专辑的封面图,备注白行樾。
屏幕由亮到暗,周旋重新解锁,跟宁夷然道声晚安,直接切了微信后台,护肤睡觉。
-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在工地度过,早出晚归,两点一线。
整个考古队伍二十多个人,几十天勘探下来,确定地底下的墓葬是一座石室墓。这墓的规格比得上王陵,研究价值比预想中高,连周旋这种遇事冷静的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细数日升日落,等着正式发掘那天。
这行辛苦,来钱不够快,但周旋还是喜欢做,乐此不疲。
她喜欢一切破旧、朴素的古物,充满了神秘感。
周一上工前,周旋和林立静到食堂吃早饭。
说是食堂,实际是用遮阳罩搭的帐篷,地方不大,堪堪摆下两张长桌,旁边放几个红色塑料凳,一拨人匆匆吃完,带着碗筷下桌,换另一拨。
她们没在里面吃,用保温杯装两杯热牛奶,拎着打包好的油条包子,坐在炉灶旁的台阶上,边晒太阳边聊天。
热城气候干燥,十月入了秋,地面仍被晒出了裂痕,张牙舞爪,盘根错节。
枯叶挂在树梢,要落不落。
队里负责做饭的柏叔又蒸了一锅包子,盖上锅盖,热气顺着排烟管道往上飘,炊烟袅袅。
柏叔得了空,用毛巾擦过手,掏出一条藏蓝色帕子,笑呵呵地递给周旋:“昨儿跟车去市里进菜,老熟人给的,我就想着留给你们两个丫头尝尝。”
周旋摊开一看,是几块肉干,开玩笑说:“您偷偷给我们开小灶,也不怕被人发现。”
柏叔佯嗔:“发现了又能怎么样!都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少吃一点不会掉块肉。”
周旋和林立静都笑出声。
柏叔坐下跟她们一起吃早饭,顺嘴一问:“你们王队呢?大清早的,怎么没看到他?”
林立静咽下嘴里的食物,嘟囔:“应该是去接人了吧,今天队里来新人。”
周旋问:“你上次说的那个顾问吗?”
林立静八卦兮兮:“这次不是顾问,是两个实习生。我听后勤的人说,其中一个还是王队的亲戚呢,不然怎么会有亲自接送这种待遇。”
吃过早饭,刚到工地不久,领队王玄领着两个新人跟队里其他人汇合。
一男一女,是那晚在半路偶遇的丁斯奇和沈蓓蓓。
沈蓓蓓一眼瞧见周旋,眼神变了变,旁边的丁斯奇要上前打招呼,被她悄悄拉住。
周旋只当看不见,整理一下着装,准备开始工作。
王玄走过来,喊周旋名字,嘱咐道:“他们俩昨天刚到热城,人生地不熟,你多带带,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沈蓓蓓眼神越发不自然,生怕周旋戳穿她。
周旋说:“知道了,您放心。”
王玄拍拍她肩膀:“辛苦了。”
王玄走后,沈蓓蓓没再拘束着,凑到周旋面前:“是你啊,又见面了,还真挺巧的。”
周旋扯扯唇,极淡地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沈蓓蓓自顾自说:“我舅舅这人管得多,要是知道我背着他偷偷在外面玩了几天,非得骂我一顿不可。你可得帮我保密啊。”
周旋一笔带过,说起正事:“行李可以先放休息区,我带你们去墓坑看看,等午休再去宿舍。”
沈蓓蓓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丁斯奇友善地笑,找补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谢谢你,以后大家互相照应。”
周旋回以一笑。
墓坑外围的空地被划成一米见方的网格,每个网格都被钻出一个孔,用来探测周围有没有别的墓穴和陪葬坑。
周旋把工具分给两人,三言两语交代好任务,去忙自己的事。
沈蓓蓓第一次田野实习,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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