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樾和周旋赶去食堂,现场已经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帐篷一面瘪了下去,像被重物压的;塑料凳坏了两三个,凳腿儿颤颤巍巍地挂在上面,要掉不掉;地上洒满面粉,被水一糊,到处是泥泞,完全下不去脚。
闹事的三个民工刚走,只剩下柏叔和林立静,还有另外两个男生。除了柏叔,其他人都灰头土脸,衣服沾了面粉,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擦伤。
所有人坐在湿漉漉的台阶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周旋皱起眉,走向林立静,蹲下去轻轻检查她脸和脖子上的伤口。
林立静眼睛红得不正常,吸吸鼻子,翁着嗓子说:“我没事……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
“谁先动的手?”
“我。”林立静喘着粗气,义愤填膺地说,“他们嘴里不干净,骂人带妈,被揍也是活该。”
周旋被林立静以卵击石的回击方式弄得哭笑不得,放软声线,问起事情原委。
林立静胡乱抹一下脸颊,说不上是委屈还是气愤,拔高音调说起刚才——
她和许念在食堂碰上,凑一桌吃饭。没等吃两口,三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进来,明摆着要找麻烦,一会嫌弃柏叔炸的油条咬不动,一会说帐篷里有股老人味,闻着恶心,吃不下东西。
这些人都是王玄在当地招的干体力活的民工,平时不住营地,下工以后回附近村子,早晚饭也基本不在这解决。
队里鱼龙混杂,两拨人交集甚少,今天不知怎么,对方趁王玄不在,公然寻衅滋事。
原本林立静没打算怎么样,偏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趁柏叔经过,伸腿绊了一脚。柏叔早年出过车祸,腿脚不大方便,被他这么一绊,整个人失去重心,仰倒在炉具旁边的面粉袋上。
林立静瞬间火冒三丈,抄起灶台上的面粉碗,扬了对方满身。
那男人咒骂一句,一个巴掌批过来,被正巧路过的两个实习生拦住。
一群人立马陷入混战。
林立静说完,柏叔擦燃火柴,深吸一口旱烟,道:“真要追究起来,其实赖我……昨天我买菜回来,看见工地外围的警戒线那儿站了几个小伙子,就嚷了两句……估摸着那些人是他们亲戚。”
周旋抿紧嘴唇,好一会没作声,安顿好林立静,问:“柏叔,他们去哪了?”
一旁的白行樾一直看着周旋,出声:“先带他们去清理伤口,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周旋微顿,思忖几秒,暂时妥协了。
后赶来的许念领着柏叔等人去了对面的空房间;知道白行樾房里全天都有热水,周旋想带林立静去简单清洗一下,白行樾同意了。
回到屋里,林立静去洗手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周旋拉她坐到椅子上,打开医药箱,给她涂药。
林立静平常最怕疼了,这次却一声不吭,咬牙死扛着。
周旋尽量放轻动作,腾出手去抽纸巾,帮她擦拭额间冒出的汗。
王玄今早叫人送来一罐都匀毛尖,白行樾拆开包装,捻起一撮茶叶,给她们煮茶喝。
没过多久,水渐渐烧开,在水壶里滚沸,顶上玻璃盖子。
林立静紧紧盯着沸水,自顾自说:“周旋,你知道吗?其实刚刚的事本来没完,是柏叔跟他们低三下四地道歉,这才了结的。柏叔多硬气一人,跟谁服过软啊?还不都是因为我太冲动了……可我就是看不惯,柏叔平时对我们那么好,一大把年纪了,凭什么要受这种屈辱?”
林立静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没了底气,低如蚊呐。
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谁先动手谁理亏。领队最忌讳队里打架互殴,如果换作周旋,一定能妥善解决,不用这么极端,也不用担上遭队里开除的风险。
周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立静,你没做错。别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总不能任人宰割。”
林立静一愣,“噗嗤”笑出声:“以前没发现,你怎么……这么护短啊。”
涂完药,周旋说:“你先回去休息,我待会帮你请假。”
林立静哪哪都难受,没硬撑,跟白行樾认真道一声谢,一步一步挪回宿舍。
桌上两杯茶慢慢放凉,茶叶舒展开,漂浮在水面。
周旋瞄一眼就知道是好茶,但她没心思喝,将用过的纱布和创可贴卷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起身往外走。
经过白行樾身旁时,左手腕被攥住。
周旋脸色发白,下意识挣脱一下,却没挣开。
她眼里有点泛冷,看着他平静地说:“你已经拦我两次了……”
白行樾提醒道:“吃力不讨好的事少做。”
周旋说:“你身份摆在那,要帮王队管人这没什么问题,但我今天一定要去找他们。”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谁也没让步。
这些年她从没跟人红过脸,做任何事都会留一步余地,可面对白行樾时,一口气像堵在胸口,似乎只有发泄出来才能畅通。
白行樾看了她一会,仍旧没松手,指腹贴在她的腕部,两人的体温逐渐中和。
过了会,他勾勾嘴角,说:“王玄又没给我额外的好处,我帮他管人做什么。”
周旋怔然,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我刚话还没说完——”白行樾徐徐开口,“吃力不讨好的事少做。就算要做,没必要硬碰硬,也别寡不敌众。”
“周旋,等冷静下来,找个人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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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大概猜出那三人现在在哪,去前突然折返回宿舍,翻箱倒柜,带上了一样东西。
七八个民工坐在工地的遮阳棚里,因为早上的事,一群人故意撂挑子,正围一圈打扑克,笑骂声震耳欲聋。
周旋离远瞧着他们,又扭头看向身旁的许念。
许念满脸通红,一脑门汗,看不出是热还是紧张。
周旋体恤道:“要不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白行樾的话她只听了一半,本打算一个人前往,中途遇上许念。问出她要去哪,许念二话不说跟了过来,说要给她壮胆。
许念人高马大,胆子却小,但还是坚定地说:“指不定等会还要打起来……周旋,我陪你一起。”
周旋笑了笑:“放心,不会打起来。”
掀开门帘,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里面的人当没看见,视他们为空气。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往地垫上甩出一对王炸,大笑两声,浑身肌肉硬邦邦的,随动作颤抖,颈侧有几条不深不浅的挠痕。
周旋一眼定格他,走上前,当着众人的面,脚踩在那两张扑克牌上,轻轻碾了一下。
鸭舌帽男立马怒了,吼道:“你他妈毛病吧?来这发什么疯?”
周旋冷眼瞧他,不慌不忙道:“刚食堂没什么人,现在外面无数双眼睛,我劝你想好了再说话。”
鸭舌帽男瞪着她,就差没扑上来揍人。
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是民工队里的头,插话进来:“我说姑娘,今天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而且我们这边也没讨着好,你上来演这一出,什么意思啊?”
“聊正事之前,我们先聊聊别的。”她把手里两份单据扔到垫子上,又说,“村里那两个女孩子,九月份入学了吗?”
男人摊开纸面细看一眼,面色一滞。
三个多月前,周旋和林立静逛过附近村子,临时决定资助两个当地的留守儿童,每月往固定账户里汇一笔钱,数目不大,但足以供她们到高中毕业。
村里这样的孩子太多,能供出去一个是一个。男人生怕周旋变卦,随即笑道:“原来是你们啊。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和你朋友别往心里去。”
周旋笑笑,音色柔和,却掷地有声:“怎么个不往心里去法?总不能一边花着钱,一边还憋屈着。”
男人心一横,问道:“那你说今天的事要怎么解决?”
周旋压根没打算和他们面红耳赤地争论,直截了当道:“我们谁也别为难谁,今天闹事的那些人过去低头认错,把责任扛了。我想要的只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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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打架的事还是捅到了王玄那。
但破天荒的,王玄这次没大发雷霆,也没惩处林立静他们,单方面扣了那三个民工一整个季度的补贴,小惩大诫。
周旋心里清楚,之所以会有这样明着偏袒的结果,和白行樾脱不了干系——只有他在王玄那有绝对的话语权。
于是第三天傍晚,赶在下工后,她敲开了白行樾的房门。
白行樾刚洗完澡,短发凌乱地散在眉宇间,浴袍的领口半敞不敞,腰带松松垮垮系在身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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