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顾寒州回到卧房,见温如月笑意盈盈,不禁也打起精神。他几乎笃定,是温如月有了新发现。
还未等他开口问,温如月欣喜地开口:“大人,弟子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揪出凶手。”
顾寒州在八仙桌旁落座,示意温如月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说说看。”
温如月微微一怔,略觉惊愕。在战红门内,从未有过哪位弟子同门主大人落座在同位,她一时间犹豫了,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倒是顾寒州又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敢放心坐下。
“大人,只要将那几位有嫌疑的人都叫来,看看他们手上的证据,便可知谁是凶手。”
顾寒州眼前一亮,“什么证据?”
温如月道:“陈必学官是被勒死的,从喉咙处的绳索勒痕看,应是一道很粗糙的绳索,而勒死一个人需要相当大的力气,因而粗糙的绳索必定会在凶手的手上留下勒痕,且那勒痕上或许还会留下些紫红色的出血点,就像我腕上这勒痕一般。”
她说完,将手上的勒痕展示给顾寒州看。
顾寒州见温如月白皙如藕般的小臂上印着几道赫然醒目的淡紫色勒痕,忽而心里揪得慌,眼底略现愧疚。只是,这愧疚感仅此一瞬,他立刻又平静下来。
这是温如月自找苦吃,身为弟子,胆敢挟持门主,他没有按照门规处置她已属宽宏大量。
只是,他为何仅仅对她宽宏大量呢?
“大人?”温如月看他顿住,提醒道。
“哦……”顾寒州定了定神,思忖许久,道,“你说的有道理,但若凶手称,那勒痕不是勒人所导致的呢?比如我们平日到井中打水,若是没有辘轳提水,也会用手直接拉绳索提水。倘若绳子粗糙,手上同样会留有勒痕。”
温如月摇头,“不,打水的勒痕和勒人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寒州凝眸看向她,“如何不一样?”
温如月道:“从陈必学官尸体的勒痕看,凶手应是从背后将其勒死。若是从背后勒人,为了方便用力,凶手大概会是手心向上,像这样双手反握住绳索,向自己身体方向用力,所以勒痕最明显的位置应该是手掌靠小指的一侧。”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而打水的勒痕则不同,若是像这样从井口中提水,绳索的勒痕只会留在食指一侧。所以,无论是打水还是用绳索吊起重物,勒痕都会出现在食指侧,若非从背后勒人,很难在小指一侧留下明显的勒痕。”
语罢,她勾起唇角,得意地看向顾寒州,等着夸赞。
谁知,顾寒州却冷言回道:“你这个证据,根本不切实际。”
温如月的心顿时一凉,拧起眉头疑惑道:“为何?”
顾寒州道:“本官问你,若是用绳子拉起重物,出于安全起见,你不想让绳子从手上滑脱,会怎么做?”
“这……”温如月顿了顿,方才恍然大悟,“卷、卷起来……所以……”
“对,”顾寒州颔首,“若是将绳索多卷几圈在手上,吊起重物便不会滑脱,而勒痕也会出现在小指的一侧,或是两侧皆有。”
话落,温如月心里“咯噔”一下,这确实是她的疏忽。
顾寒州又道:“类似的勒痕,我以前在刑部办案时曾遇到过,当时凶手死不认罪,最终还是寻了其他证据才将他制裁,所以你方才说的,根本不能算作证据,倘若以此揪出凶手,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温如月缓缓点头,半垂下眸子,失望道:“那看来,只有继续查了。”
她想起在竹林中发现的可疑物品,说不定能发现些线索,便从衣襟中取出。
那物品被一条巾帕裹得精致而严实,还隐约散发着一抹花香。她小心地将其递到顾寒州面前,“大人,这是在竹林中寻到的。”
顾寒州接过这帕子,打开一瞧,面色激变,“刀状飞镖?!”
飞镖上沾着很多血迹,将巾帕的一部分也染上这抹刺目的血红。
飞镖色泽略黑,为玄铁而铸,表面稍有些抛光的质感,显然用了有些年头,但飞镖两侧边缘的锋刃却依旧尖锐,完全没有使用久了的痕迹。
温如月道:“这大概就是杀害鲁大娘的凶器,藏书楼前场地开阔,若不是飞来之物,很难不近身便将鲁大娘杀害。”
“所以在听闻鲁大娘出事后,弟子第一时间赶到周边去寻找可能的凶器,只是当时太黑,并未发现凶器,是之后逃到竹林中,才意外寻到。”
顾寒州将飞镖举在眼前端详,片刻后,他眼神一亮,似有了发现。然而,少顷,他的眉头又渐渐舒展开,并未开口。
温如月问:“大人有何发现?”
顾寒州眸色微沉:“看来,死者鲁大娘遇害的那个开放密室,手法已经解开,是因天黑,不易发现这玄铁所铸的凶器,并不难。所以,目前只差藏书楼密室的手法了,你到藏书楼现场确认的结果如何?”
温如月略有失望,低声道:“解开是解开了,但同样只是破解了手法,不能确认凶手。”
顾寒州眼底掠过一抹惆怅,叹道:“既然如此,那便慢慢来解。目前只要不揭穿陈必学官并非畏罪自杀一事,应该不会再有人被害。”
“大人,”温如月忽而抬起头,目光坚定,“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揪出凶手,且不会打草惊蛇。”
顾寒州道:“说说看。”
温如月道:“大人可以将所有有嫌疑的人都叫来,询问他们是否见过这只刀状飞镖。这飞镖罕见,让几个习武之人帮忙参谋,并不会惹人生疑,如此一来,我们便可观察到他们手上的绳索勒痕,以此判断谁是凶手。”
“只是没有证据,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但若是将他抓起来,或许能问出什么。”
顾寒州闻言,低头思忖起来。
不多时,他缓缓开口,提议道:“那不如,你拿着这只飞镖去问问他们,借机看他们手上的勒痕。你就说还未给本官看过,这样更不易被察觉。”
温如月觉得奇怪,这种事竟叫她去。不过思及或因郝特不在,还是欣然接受,毕竟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且如这样破案,也有她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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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朦,树影幢幢。
庭院中晚风轻轻吹拂,吹得树木枝叶作响,树木间的阵阵蝉鸣声,又为这庭院平添一抹生机。
温如月奔着寝舍的方向走去,恰好遇到孟贤。
孟贤又关心起她手上的伤,面露不悦,又甚是心疼:“如月,你的手是怎么一回事,如何伤得这般严重?”
温如月眸色一黯,敷衍道:“真没什么,孟大哥,是白日梅世凡他们欺负团儿,我帮了团儿一把,这点伤不碍的。”
孟贤略有怀疑,但见她似乎不想细说,便未再追问,只又关心道:“还疼吗?”
温如月摇摇头:“涂了药,没有大碍,放心吧。”
她和孟贤说着话,却是心神不宁。她抬头仰望天边的圆月,眉眼间泛出一缕哀伤,叹道:“孟大哥,今天的月亮不太美呢。”
孟贤也抬头看向月亮,唇变却勾起一抹笑意:“其实,朦胧也有朦胧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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