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她带到二楼。
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床都没有。只有一块长霉的木板,上面铺着两床棉花被。一床用来垫,一床用来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生石灰的味道,不难闻,但有点烧喉。
下过雪后,嗅觉越发敏感,祝心忍不住拱了拱鼻子。
烂尾楼的窗户还未来得及装,少年坐在窗边,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原先的鹅毛大雪也渐渐收敛,积云退去,月光穿过黑夜恰如其分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你打算在这儿站一晚上吗?”他问。
祝心朝前走了两步,小声说道:“我来是想借住一晚。”
少年轻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离谱的笑话,反问道:“在这?”
祝心点头。
少年目光扫过她身后,再次问道:“你知道我们都是干什么的吗?”
“我知道,你们是——”顾及到眼前这人,祝心纠结着想说地委婉些,却发现似乎找不到代替词,只能如实回答:“抢劫的。”
她垂着头,几乎不敢去看少年的反应。
又是一声闷笑,听不出任何喜怒:“知道还敢来这?”
祝心胆子大了些,抬头和他对视:“我觉得你不像坏人。”
“你跟他们不一样。”
她的目光真诚而坚定,少年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语在喉间滚了又滚,“随你。”
他转身下楼,独留祝心一人在原地。
见他下来了,楼下张望的几个小混混将他围住。
依旧是王恒,他揣着兜儿,抢先八卦道:“老大,他谁啊?”
“肯定是咱未来嫂子呗。”另一个人调侃道。
少年瞥了一眼楼上,随后否认道:“不是。”
他的话效果微乎其微,甚至还起了反作用,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嘴里发出暧昧
的欢呼声:“Wuuuuuu……”
少年掠过他们的轻佻,只叮嘱道:
“不要为难她。”
-
虽是同意她留下来了,但并没有明确告诉她睡哪。祝心也不好意思问,她坐在楼梯上,注视着楼下的热闹。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无非是一副卡牌翻来覆去地斗着地主。
她撑着下巴一边打瞌睡一边等他们散场。
一道灼热的目光直直射来,祝心抬眼,穿过楼梯的夹角与他对视。
这是他们第二次对视,只是这次没有了原先的敌意。
心下一悸,祝心清醒了几分,慌忙率先避开,又往旁边挪了挪,将自己隐藏在视角盲区。
又一轮斗地主结束,少年起身上楼。
“老大?”其中有人不解,说道:“这还早呢。”
十一点多,对他们来说确实挺早。但对祝心这个学生来说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散了,睡觉。”少年收起卡牌,语气不容拒绝。
一群人这才恹恹散去。
他上了楼,见祝心还坐在那,凭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问道:“不睡?”
祝心抬头,面色有些尴尬:“你没跟我说睡哪。”
少年将她带到木板床边,“你今晚就睡这儿。”末了,他又叮嘱道:“别乱跑。”
“那你呢?”祝心问:“我睡这儿你睡哪?”
少年言简意赅:“下面。”
-
凌晨四点,万物定格,这是一天中最冷也最安静的时刻。祝心全身都蜷缩在被子里却仍旧觉得冷得不行。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为之。接着就是火柴擦响的声音,寂静的夜里,细微的燃烧声被无限放大。
随之涌来的是一股热风。
祝心半睁眼,重影在她眼前逐渐交叠。
原本应在楼下的少年正单膝蹲在一旁点火。干草将树枝引燃,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浓烟从窗户飘出去,火苗不断跳动,如同灵动的少女在夜里跳舞。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木板床随她的动作发出点点嘎吱声。
少年手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周围的空气被烧得滚烫,氛围逐渐微妙起来。
添完最后一把火,少年收拾好东西离开。
起身时,祝心拽住他的衣角:“一起烤会儿吧。”
她穿着羽绒服盖着被子都觉得冷,更别说他了,只穿着一件毛衣和一件薄棉外套。
少年盯着拉着她衣角的手,祝心的手很白,手背的上的红痕即使是在昏黄的火光下也格外挠眼。
“你阿婆打的?”他问。
“嗯。”祝心没有隐瞒。
“为什么?”
祝心松开他,靠着墙裹紧了被子。这样简陋的环境里,他的被子并不脏,也没有异味,只有被风雪吹透的湿意。甚至比墙还冷上两分,也难怪怎么捂都捂不热。
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追问。
少年皱着眉,抬腿走到角落里翻出一个小瓶子扔给她。
祝心借着光勉强看清上面的字,是一种常用的外伤药膏。
“你经常受伤?”问完,祝心又觉得自己有些没话找话,干他们这行的哪有不受伤的。
少年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靠着床背对着她坐在地上,祝心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挖出一点涂抹在手背上,冰冰凉凉,还有一点薄荷的清香,手背上的一点点刺激传上大脑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火光闪烁,少年的侧脸轮廓清晰得不像话。
祝心歪头看他,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走过,祝心打了个哈欠,听到他轻轻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你所看到的,就是我的全部。”
“你也在江中读书?”
“我不是学生,只是偶尔去你们学校当几天临时的维修工。”
或许是意识到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祝心及时住口,拍了拍被子准备重新躺下。
少年扭头看她,火光让他的眼眸明亮起来,如被风吹皱的一汪湖水。
“你给我取个名字吧。”他说的十分平静。
祝心指着自己,嘴巴成一个o型,非常诧异:“我?”
“给你取名?”
“就当是抵了住宿费了。”他补充道。
祝心思衬片刻,问他:“你有什么愿望吗?或者,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好。”他几乎是毫不犹豫。
有一瞬间祝心觉得自己听错了,她不确定地又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好?”
少年望向窗外,眼中是不属于这个十八岁少年的哀恸与渺茫。
祝心看不懂。
一个很宽泛的要求,祝心盘起腿,背靠着墙,手撑着脸。
这是她一贯的思考动作。
经过几分钟的大脑风暴,祝心再问:“那你有姓吗?”
“我姓迟,迟到的迟。”
祝心点点头,再次思考起来,片刻,她双眸一亮:“迟椿,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不解,眉头轻拧:“春?”
祝心爬下床,从火堆里拔出一根没烧完的木头,火花在空中短暂停留,借着上面的余烬,她一笔一划地在水泥地面上写下“椿”。
没那么好看,但胜在规整。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少年盯着地上的字,低声喃喃:“椿……”
“所以——是什么意思?”
尾音中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祝心对此有些不可思议,她伸出手,像是祝愿,说:“意思就是,长命百岁。”
“迟椿同学,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吗?
迟椿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他回握上她的指尖,明晃晃地探向祝心的眼底。
是流动的光,是透明的水。
还有……
正在看她的自己。
祝心也在他眼中寻找自己。
火越烧越旺,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
鸡鸣前,祝心回到了家。
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婆婆还在睡,她进去轻手轻脚地将水烧上。
没过多久,壶盖被蒸气上顶,尖鸣声将阿婆吵醒。
“还知道回来?”
搪瓷杯里积了厚厚的水垢,杯底的陶瓷釉被磨破,露出早已生锈的铁。
祝心将开水倒进去又添了些冷水,手指试过温度后才递给阿婆。
阿婆冷哼一声才喝下,又胡乱地擦干嘴角的水渍:“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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