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筝从软榻上起来,觉着这完全是歪曲事实:“究竟谁要谁死,却是说不好吧。”
拂了拂坐皱的衣裳,她的视线在屋子里梭巡。
屋子整体作风中西交杂,程筝从玻璃窗巡到木柜上陈列的观音像,最后落在边上这人面颊上。
他正歪煞坐着,左臂勾着个棉枕头,右手将那墨水瓶转来转去,看上去是大户人家出身,在家着一件黑灰色长衫。
周怀鹤没搭她的腔,默了。
程筝当他哑口无言。
楼下花园里还在唱京戏,出的是《西厢记》的选段,程筝读过,依稀还记得。
视线从敞开的彩色琉璃般的玻璃窗往外一瞧,花旦的珠花亮闪闪地发光一般,少女吊起眼角,胭脂抹到太阳穴,模样可人,唇角一挑就唱起来。
前头摆了几张老爷椅,顶头两个年纪略大,看上去像夫妻。夫妻左边是一位穿军装、腰带里荷枪的;右边人穿西装打领带,翘着锃亮的皮鞋。
想起这人对自己的称呼,程筝不免起疑,她为何成了这家的六姨太?
楼下唱戏吵得紧,也不知是在给谁庆生,程筝将窗户一合,扯了张凳子,坐在周怀鹤跟前儿,下巴略略往上扬了一样,问: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家?”
她刻意留了时间给他回答,但他不作声,只是一直拿那叫人不大舒服的直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程筝摊手:“如果有比杀死你更好的解决方法,也不是不能尝试,只是你不说,那就怪不得我。”
她四下瞧了瞧,看见花墙上挂着的钟盒马上要指向晌午十二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梦醒,干脆同他把话讲明白:“玉玲说你是在地狱里被剐了好几层,又是拔舌又是剪指头的,想来生前是个作恶多端的人,死后还危害活人。”
默了默,她撇开眼:“这也算罪有应得。我姥姥、我父母,以及我,又不是活该被邪祟缠死。”
“那并非我本意。”周怀鹤启唇,放下墨水瓶,“是有人耍性子,不叫我死。”
这事情更加稀里糊涂了,每个人说的话她似乎都听不懂。
程筝拧眉,瞧见他眼下泛着乌青,整个人越发形销骨立,许是累了。
“回去以后,你就叫我死了罢。”周怀鹤敛下眼,“总之我也算不得人了。”
明明关了窗,那唱戏打镲的声音却一道比一道响亮起来,震得程筝脑仁生疼,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直教人闭眼缓神。
阖眼前还看见那狐狸精的嘴唇动了又动,自己却是一声也听不清。
没由来的,心里疼了一下,再睁开眼,瞧见的是白晃晃的天花板,身上还出了点儿细汗,黏答答的。
程筝心里空了一瞬,脑袋还疼,囫囵做的梦便在这点点阵痛中给遗忘了,再次记不清。
上班路上带了杯美式,今日要开双周会总结上周工作,核对工时和绩效,覃梦华一早就在办公室门口候着她,双手合十,拜托她一定要在下午两点开会前把她的稿子看完,这个月的绩效就指望她的生死时速了。
之前去医院的路上看了几页,程筝还有很深的印象,开头就是沉湖的事,看走向像虚构的家族秘闻。
试读仅有三万字,她啜饮下半杯咖啡,将其逐字逐句读完了,期间一直屏息,行文老辣,关系线一根牵一根,短短三万字就已经出现十几号人,各个都好像藏得极深。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读完,程筝想了一想,呵出一口气,将文名打进报表里,显示“复审通过”,再交至三审,片刻后给覃梦华发了个“OK”的表情,覃梦华几近泪目,说还以为自己干这么烂,马上要被开了。
程筝认真提议:“可能只是这里不适合你,我们很少做这种类型的书,之前只做青少年教辅,后来才拓展了别的部门,领导也比较重视安全线。”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另一家出版社,她们那边悬疑类目多,有自己的销路。”
覃梦华:“谢谢程主编呜呜呜呜呜,不过目前我刚稳定下来,先不打算走啦。”
覃梦华:“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到这里来应聘,就是大学时候看了你给一本再版书的导读,您说,读的是字,看的是人。对那位作者的解读我也很认同!为了程主编我也会继续继续留下去的哈哈哈哈哈。”
再次看见那八个字的时候还有些怔神,程筝已经想不起具体是三年前还是两年前写下的导读,更记不得是给哪部短篇小说集写的。
说来也唏嘘,毕竟刚入行的时候她也像覃梦华一样,上学的时候躲被窝里把眼睛看坏掉,还被姥姥提溜起来训了一顿,看几大本几大本板砖一样厚的书,文字晦涩,生啃也给啃下来了。
现在都觉得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下午开会,简单汇报了一下组里的情况,晚上回家做饭,顺道去看了一眼姥姥,说了几句话,几天就囫囵从身体里晃过去了,什么也没留下似的。
玉玲的电动车也不知骑去哪里了,三四天了也没个电话。偶尔在无所事事的时候,程筝脑子里会倏地晃过一句话,说,你就叫我死了罢。
既然印象模糊,那估计就是哪次做梦的时候狐狸精说的,只有做狐狸精的梦的时候她会毫无印象。
虽然要杀他的话确实是她跟玉玲提议的,程筝到现在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合理。
害人命的邪祟就是该死的,心里为何又总隐隐难受。
难受着难受着,跟中邪一样,她回了中学旁边的教职工公寓,拿钥匙转开了老屋的门。
陈设一动未动,程筝反身掩上门,面色空洞地坐在沙发靠上,两条腿往前滑,就那么盯着那个橱柜。
应该有一周没人来过了,狐狸精会像人一样感到寂寞吗?终日被困在那么一方寸的坛子里,柜子里黑漆漆的,真能待得下去吗?
怎么她现在才开始担心?人家估计已经这样过了上百年了,完全是没必要的担忧,跟那些日子比起来,这短短七日又算得了什么。
上百年啊……程筝扬着眼睛算了一下,感叹,好久啊。
骤然起身,站在柜子前,程筝斟酌再三,缓慢抬手敲了三下:“狐狸精,你在——”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程筝把“吗”字咽回去,惊觉自己许是中魔了,干嘛寻到这里来。
每次见这狐狸精心里都一阵难以言喻的滞涩,叫人疑心,一定是狐狸精的把戏。
程筝收回手,转到客厅墙角接通电话,是好久没声响的玉玲,问她现在在哪里。
“我在姥姥家,你现在过来吗?”
玉玲的嗓音极度疲惫:“之前不是叫你不要去吗?上次还怕得抖如筛糠,怎么这下还自己找过去了?”
“我——”程筝说不好,“我就是来帮姥爷拿东西,吓我总比吓老人家强。”
她强行扭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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