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钰将温久带去的地方是皇后寝宫,看到“青鸾殿”几个字时,温久一愣:“这里……”
“你不是宋彧的皇后嘛,从哪来就回哪去。”谢怀钰讥讽道。
四哥只让他安顿好温久,至于安顿在哪、具体怎么安顿,既然没细说,自然不在他操心的范围。
事情办完,他只想尽快逃离这讨厌的女人,临走前不忘语带威胁地警告:“劝你识相些,别去碍四哥的眼。”
青鸾殿的宫人面面相觑,见谢怀钰态度如此之恶劣,心道江山果然要易主了,这位好歹是位皇后,谢怀蔺说话竟如此嚣张。
他们偷偷打量着温久,流露出可怜又鄙夷的神情。
谢小公子的态度基本代表着都督的态度——抛弃了未来皇帝,可想而知温久的日子是不好过了。
望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温久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万般皆报应。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室内,刚迈进门槛便眼前一黑,脚下跟着踉跄。
温久慌忙扶住门框,努力稳住身形。
从封后大典到敌军兵临城下,再到九死一生以及与故人重逢,一番经历令她身心俱疲,方才和谢怀钰对话全靠意志力强撑。
她又弯腰剧烈咳嗽了几声,外面的宫女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听不见,竟无一人进来询问她的情况。
喉咙涌上的铁锈味赶走了几分眩晕,温久摸索着走到榻前,费力地坐在大红锦被上。
身体得到片刻放松,先前压抑着的那些情绪再次泛起波澜。
谢怀蔺回来了。
这个事实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手指艰难地移动到腰间,层层叠叠的嫁衣之下隐藏着一个小巧的藕色荷包,她用力攥住。
即便有布料相隔,指尖传来的尖锐触感仍足以令她得到片刻清醒。
那个人又救了她一次,从宋彧手中。
十三岁那年,少年如灼灼烈日照耀了她的生活,而今又穿透京城的阴翳,为风雨飘摇的山河带来新的曙光。
谢怀蔺耀耀如昨,她却被黑暗侵蚀太久,已经失去站在太阳下的资格了。
烛火跳跃,倒映在床帐上的残影不断伸长变化,拉拽着思绪回到三年前那天。
……
“温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少年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从岭南一路疾驰入京,温久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惊惶的一面。
哪怕家破人亡、丢了爵位,谢怀蔺也没有像这般失魂落魄过。
仿佛溺水者失去最后的稻草,又像惨遭主人抛弃的幼犬——狼狈、脆弱、不堪一击。
“有人逼你对不对?”
少年攥紧揉皱了的和离书,那双能轻而易举握住沉重兵器的手此刻颤抖不已。
“别怕,告诉我,是哪个混账逼你……”
“没有人逼我。”温久淡声打断,“我也没有任何迫不得已的苦衷。”
她顿了顿:“与你和离是出于我自身的意志。”
“为什么……”
谢怀蔺仍不相信,只当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他神色焦急,声线颤抖,近乎卑微道:“久久,我不会让你等太长时间的,给我两年、不,一年,只要一年我就能荡平岭南贼寇……”
“谢怀蔺。”
只轻唤了他的名,便让处于激动中的少年气焰全无。
“并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是我不想等你了。”
对比少年剧烈的情绪起伏,温久始终不痛不痒:“陛下虽然给了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可朝野上下的质疑并不会就此了无声息,连带温家的立场也变得暧昧,若继续维持你我的婚姻,只会将温家推向风口浪尖。”
她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刀刀剜心。
“慕之,我得为温家考虑。”
见少年沉默,温久缓了口气,继续说:“而且仔细想来,我对你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或许只是被你的与众不同吸引,你又对我那般好,所以才……”
“我不信。”
堂堂八尺男儿,此刻竟忍不住哽咽。
谢怀蔺定定看着面前的少女:“温久,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你是真的想与我和离。”
“啷——”
玉石撞击硬物的清脆响声。
温久将两人的定情玉佩用力摔碎。
“如此,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决心吗?”
她冷声问:“我承认对你有过动心,可和温家相比,那点微不足道的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少年的眼眶肉眼可见地迅速泛红。
“是我食言在先,你要怨我恨我都是合情合理的。”温久深深拱手行礼。
她将头垂得很低,双眸似干涸了的水井。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在此祝君鹏程万里、前路顺遂。”
……
远处传来的鸡鸣将温久惊醒。
许是太累的缘故,她竟然直接和衣睡倒在陌生的床榻上。
眼角的湿润感告知了方才的梦境,温久坐直身体,感到一阵迟来的冷意。
炭盆里只剩一点火星在挣扎,她迈着依旧沉重的步伐向外面走去,想让下人帮忙添些炭火。
然而外间一个人都没有,守夜的宫女早就不知到何处偷懒了,大概谁也不想伺候跌落枝头又一身病气的凤凰吧。
温久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亲人离散,她早就学会了靠自己。
屋内又冷又闷,她索性推开门透会儿气,不料走没几步便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你……”
冷不防撞进硬邦邦的胸膛,饶是温久再冷静再理智,大半夜的看到一个男人杵在自己门前也不禁生出怯意。
下一刻,当熟悉的清列气息钻进鼻腔,她立马分辨出了眼前之人。
谢怀蔺身上银甲未褪,比白天又多了许多血痕,除了血腥气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整个人跟冰雕似的。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看样子逃窜的郢兵都抓住了,但后续要务应该还有很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的寝殿外呢?
谢怀蔺默不作声,将少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夜视能力极好,能清楚分辨出少女的身形和动作,方才分明可以避开的,却不知出于何种理由保持原地不动,任凭少女撞进自己怀里。
这种空洞被填满的感觉有多久没体会到了呢?
可也只有一瞬而已。
少女认出他的身份后,立马后退撤出他气息笼罩的范围。
“这么晚了,都督怎么在这里?”
又是这如同对待陌生人的语气。
谢怀蔺心脏一紧,又开始揪疼,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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