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他的，你是想要我们娘仨死！”
“秦泰山那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
“你要不去找白孟海老婆打听打听，他们都在边城做什么？去了那种鬼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我是南省嫁过来的，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啊？”
女人坐在床边怀里抱着针和毛线，眼里含着泪，压低了声，几乎每一个字都在泣血。
男人沉默不语，兀自枕着胳臂双眼放空地望着头顶还未摘下的蚊帐。
门虚掩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抹了把鼻涕，呆滞地坐在门槛上。
“又用袖子擦鼻涕，怎么骂都不听呢？你也是蠢得出相。”
女人抽了纸在女孩脸上用力擦了把。
小女孩被迫身子后仰了一下，喊了声妈，想说什么，又怯怯地咽了回去。
床里头，一个沉睡中的小孩儿动了动胳臂、腿。
“看看幺儿是不是醒了？”女人抬了下脸，声音柔和了两分。
男人这才像是有了点活人气，缓慢转过脖子。
一床碎花被子压着肚子，将三岁的小宝宝压得像只被翻了面的小乌龟，她费了半天劲才爬起来，像是睡懵了，愣愣望着这一屋子人。
狭窄的土砖房，对着床就是一扇连接堂屋的破旧木门，床尾连着衣柜，来个胖一点的都得侧着身才能挤过去。
屋子正中摆了个小桌子，上面塑料盘子里装着花生瓜子干桂圆，还有半块月饼，两颗糖。
堂屋里传来热热闹闹的说话声，这处容纳了一家四口的小卧室却显得压抑而沉闷。
今天是中秋节，白家儿女都回来团聚了。白家老大白天强却借口断了腿赖在床上，老婆董如萍也没有出去待客的心思。
有人来敲门。
董如萍出声：“幺儿困就再睡会儿。”
“你就不要一直堵在这里了嘛，没听到有人敲门了呀？”
董如萍面对大女儿白书玲，变脸如翻书。
将大女儿一把拉开，董如萍打开门，对上敲门的亲戚，换上了一副笑脸。
白天强也终于不再枯躺着，喊了声“冬雪”，捞过一旁的拐杖就起了身，在妹妹的问候中回应：“哎哟，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什么事。”
大人的对话声中。
白书佳的目光落在姐姐身上。
因为董如萍没有太收着劲儿，白书玲撞在了床沿上，诶了一声，自己摸了摸自己撞到的胳臂。
察觉到一股难以忽视的视线，她懵懂地扭头看向床里头的妹妹白书佳。
三岁的小孩儿，眼神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复杂情绪。
悲伤、庆幸、懊恼、悔恨……白书玲读不出这么多意味，只知道她被看得很难受，让她也忍不住跟着妹妹掉眼泪。
“不哭。”
她费劲地爬上床，将白书佳抱进怀里，学着妈妈哄妹妹的样子拍她的背。
“妹妹不哭，不哭。”
白书佳压抑地哭出一声：“呜。”
她紧紧攥住了姐姐的衣服。
她回来了，她真的重生回来了。
白书佳前世倒霉了一辈子。
母亲董如萍曾为她找大师算过命，说她福浅命薄，最好一辈子做善事才能抵消霉运。
白书佳身心都投入公益事业，大马路上捡到半瓶水都要找到失主，从人贩子手里抢小孩，见义勇为被捅两刀还不敢要赔偿，更不敢要政府奖励，誓死要当个活雷锋。
她以为她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结果去捡马路中间的小猫，还是被车子撞飞了。
回来看到前世被耽误一生早早没了的姐姐，她泪如汪洋，流不尽，只有庆幸庆幸，再庆幸。
回想她们家这一生。
母亲董如萍从南省山区远嫁到河省山区，生不出女儿便一直生，最后只留下白书玲和白书佳。
父亲白天强是个老实人，认命了只有两个女儿，硬逼着老太太不再催生。
好不容易把大女儿拉拔到该上学的年纪，老太太不肯出钱，说什么白书玲年龄还小，别人家八九岁上小学，白书玲才六岁多点。还说她脑瓜子笨，这么早上学也学不通浪费钱。
前段时间农忙，为了接家里那个被老太太娇惯的弟弟的担子，白天强摔下田坎，断了腿。
董如萍想要钱陪白天强去县医院拍个片子，老太太不肯，只让白天强去村卫生站看了看，随便包了下，领了个拐杖回来。
白天强说对自家娘有些寒心，董如萍气得和他大吵了一顿，说他今天才寒心。
她嫁过来没一个月就寒了心。
他们是先办酒，后领证。欺负她一个外地人，那个酒席办了和没办一样。
婚后她怀着孩子，什么苦活累活都要她做，洗衣做饭都算不得什么，挑谷子、挑水、喂猪、喂鸡，睁眼就等着她。
那段时间白天强也帮不上忙，地里忙着抢收，还要干村里集体挖渠的活，只叮嘱弟弟帮忙干，但老太太私下拉着不让，吃饭了还要嫌董如萍吃的多。
董如萍体恤丈夫辛苦，能干就干了，但至此以后也算认清了老太太的为人。
这次，董如萍说不是办法，要是白天强腿坏了，地里的活干不动了，以后这一家子就算是废了。她让白天强想法子，要么去县城找活，要么去更远的地方打工。
总要赚点在手里的钱。以后两个女儿还要上学。
前世，白天强想的办法就是跟着二妹夫秦泰山去边城，那里靠近M国边境，很多做玉石生意的大老板，他们可以踩黄包车挣钱。
那时候董如萍也和白天强吵，她自己对边城有一定的了解，也从隔壁堂兄弟的老婆那儿得知，那边还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赌场，过去就完了。
但白天强被秦泰山的大手笔、隔壁堂兄弟的阔绰迷了眼，执意要去。
这一去就是两年，两年后，白天强回来，在董如萍以死相逼下，带着她和小女儿白书佳一起过去，独留下一个白书玲跟着奶奶。
等五年后他们再从边城回来，早已物是人非。
白天强虽然没有染上严重的赌瘾，但在那边也赌过不少次，能回来，实在是欠了一屁股债，还有老婆再次以死相逼。
再加上，白书佳上学了，她成绩很好，再在边城读书只会耽误了她。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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