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城给了他们巨大的尊重,虽说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但他们有一天在太阳尚未升起时竟然看到天空飘了一场小雪。
整个剧组猫在严城的一个镇子上,拽着春天的尾巴打了个提溜。难得有电影杀青没有欢呼声,反而众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石头背着虚弱的泉泉小跑到等待许久的车上,华姐和圆圆抱着东西追在后面。
这部电影太难了。
泉泉进入了修养期。
……
路上的风景多被卫衣和针织衫占领,可泉泉还是披着毛茸茸的毯子喝着热茶,她刚刚结束和毛导的对话。
样片出来了,华姐今天来接她去后期剪辑的工作室,电影未上映,大家对待这个尚未出世的宝宝都很小心。
毛导剪的很精细,电影中一些重要的镜头都是她亲自操刀的,她无比珍惜这个艺术品。
这是一望无垠的荒野。
都说是金灿灿的太阳,但远处的草茬子却远比太阳来的耀眼,太阳是白色的。
鼻端是寒凉的焦锈味儿,是火车隆隆驶过,摩擦铁轨产生的。
在天与地的交接中,安心恍惚记得好像那一天的阳光也是这么苍白。
安心一直是个小太阳,她活泼好动,追逐着一切新鲜的事物。在她的世界里,爸爸妈妈是最温柔的,他们是安心小小的躯体下最有力的支撑。
如同暴雨总是突如而来,狩猎者也从来不会把自己主动暴露在上风口。暴雨之后或许还能见到彩虹,可狩猎者身后只有遍地残骸,它的猎物只有尸骨无存这一个结局。
十二岁,是一个思想意识呈指数上升的阶段,她们知道些什么,但又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一个需要人好好引路的年纪。
尚稚嫩的安心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她好像掉入了深渊,每时每刻都离平常的日子远了一些。
安心是从他人口中知道自己是被“性侵”的,她的焦虑溢于言表,攥紧的拳头,在房间内不停转圈的脚步。脑子告诉她要去仔细查一查什么是“性侵”,可身体却偏偏背道而驰,她被拉扯成了两个人。
身体会累,思想永存。安心瞧着屏幕上对“性侵”两字客观冷静的解释,还有满屏的处罚条目法典,以及那些教导众人该怎样保护受害者脆弱敏感心理的行为示范。
为什么都是一些补救,为什么在一切事情都发生后才有人关注……为什么不能避免第一次,为什么?!为什么!
更让她觉得世界颠倒的是,一向笑脸相迎的父母仿佛变成了陌生人,争吵、冷战,甚至是拳脚相向,这对儿爱人一夕之间将自己在女儿心里的高大形象尽数除去,安心甚至在他们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即使那眼睛里出现更多的是愧疚。
怎么会呢,明明她是爸爸妈妈捧在手里的小公主啊!
安心拒绝再去回想过去的记忆,她恨不得将过去的每一秒扔出脑海,这种无力感让她快要发疯了。
可是爸爸妈妈恢复得很快,他们在某一天的清晨笑着对她说“心心宝贝早上好啊!”
你们怎么能笑呢?你们怎么笑得出来?!
“你喜欢的麻圆在这里,今天可以吃两个,开不开心?”
为什么又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为什么!
“心心去博物馆吗?你不是最爱博物馆了吗?”
我不要!我不要!人太多了!好烦好烦!他们是不是在嘲笑我?我不要靠近这个人!都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爸爸妈妈比安心更容易接受发生的一切,他们的行为让安心觉得那一切都不重要,她也在这样麻痹着自己,甚至有时候她自己都信了。
他们用更加完美的生活来一层又一层的封存安心的伤口,放弃诉讼,放弃讨回公道,对相关的事三缄其口,一家三口又过上了往常那般平静地生活。
安心觉得心里有把火,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她说不出口,为什么要让那个人逍遥法外?为什么爸爸妈妈的做法和资料上的方法不同?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被宽慰到?她张着嘴巴大口呼吸,相反的两个世界时时刻刻在挤压她所需要的空气。
可是安心不敢表现的和往常不一样,她不想变得奇怪。
伤口不处理直接包扎会溃烂的,但是安心的父母在上面覆盖了太多层纱布,还有安心的“配合”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方法奏效了,虽然女儿安静了些,不像以往活蹦乱跳,但起码没有发疯,没有精神失常。
他们渐渐心安理得。
但看现在的生活,安心似乎没什么该抱怨的,与她接触的人都不知道她曾经被“性侵”过,这一切都归功于爸爸妈妈的沉默,归功于那个人仍然在的自由。
安心变成了爸爸妈妈的布娃娃,衣服挑最贵的买,吃的更是精细,他们的刻意被伪装成了不刻意,她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
……
亲戚来串门,小孩子抓住她曾经爱不释手的毛绒猫咪死不松手,妈妈大气的说了一句:“拿走吧,送你了!心心早就不玩了!”她逗着眼前的小孩子,“你看姐姐也想送给你呢!”
不!我还喜欢!我不碰它是不想弄脏它!我可以给,但你不能用我的名义送!
安心知道自己应该勇敢说出来,但她不敢,她应该是乖的,她不能变得奇怪,不能让人看出来。
……
“安心,你的成绩下降了,怎么,你忘了自己要考政法大学了吗?你不是想当律师吗?”
不……我没有,我不要当律师,我最开始的梦明明是博物馆里的讲解员,我不想当律师!妈妈,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不要一次又一次的面对让人窒息的情境!
她的内心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悲鸣,她无数次想开口,但爸爸妈妈的微笑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退却。
……
“心心,你该出门散步了!假期不要一直待在家里,出门走走,一个小时内不要回来!”
我不想出去啊,我不想一个人出去啊……为什么要赶我走?!你们开始嫌弃我了对不对?她的眼前无数次的闪现出那个厌恶的眼神。
她的父母仍然在对她笑,但那个笑让安心很累。
总是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安心的父母拒绝陪伴,拒绝参与到这些活动中来,决然的撤出了安心的生活,走得干干净净,却又在安心都要彻底放弃自己的时候表现出自己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他们用反反复复的用眼神告诉安心,你是个乖孩子,不要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安心仿若被催眠了一般,对,她是个乖孩子,爸爸妈妈给的够多了,你要学会知足。
……
今天的爸爸妈妈格外的兴奋,带着那种陈腐的气息里侵袭进了一丝芳香的惊喜,安心只听到他们说,“安心,你要做姐姐啦!”
她没有什么反应,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希望那个孩子不要跟她一样就好。
她的无动于衷在父母看来很是碍眼,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在他们眼里,再大的事情都能翻篇儿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安心渐渐地开始羡慕那个还未出世的、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宝宝。
我们同源不同命,一个至阳一个至阴。
妈妈前一秒还在低声哼唱着安眠曲,下一刻看到她却又扬起极为灿烂的笑脸,很违和的一个笑。
爸爸兴奋的准备各种宝宝的单品,见到她之后竟然有一个明显的躲避的动作。
明明没有被抛弃,但是坠积在心底的脏污却越来越多。
这种久违的局外人的视角出现的更加频繁了,安心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了,她的脑中总有一些阴暗的想法挥之不去,她开始厌恶阳光,讨厌声响。
妹妹越来越大,安心仿佛看到了前十二年的自己,每每想到这一点她都要狼狈转身。
不会纾解,不知发泄,安然的笑颜映衬着她的阴沉,讨厌自己的想法越来越重。
她一直活在父母编织的牢笼中,看他们想让自己看的,听他们想让自己听的,她太乖了,以至于这个完美的生活出了一个变数。
安心想,没有安然的话,或许她能一直待在这个完美无瑕的牢笼中。是安然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逃避有多懦弱,父母的不耐烦有多明显,他们的遮掩有多虚伪。
在一个冬日的午后,她来到小时候最喜欢的秘密基地。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面对过去的生活。
这是一望无垠的荒野。
安心,安息。
这只是剧本最后一页里的最后一句,是编剧情不自禁下的抚慰,它不是台词,不需要表达,但就这么被泉泉念出来却有种告慰亡灵的感觉。
很难说泉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说的,是安心?是苏宫泉?好像不太重要。对于这部电影来说,这句话不该保留,但毛导还是没有剪掉,她等的不就是这句吗?
这是整部电影拍下来唯一和温暖接轨的地方了。
……
泉泉拍完《缄默》后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
她太容易跟角色共情了,这很耗心神,她或许得找准一个入戏认真的状态,不能把自己拼命地投入进去,否则几条命都不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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