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回到现实世界,欢迎您回到……】
冰冷的机械音尚未停下,她已寻到了灵魂的锚点,仿佛只是吹走一朵柳絮一般,她将它彻底祛除。那股隐约又朦胧的感觉瞬间消失。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处于休眠舱之中。
特制休眠舱,又称西比尔之笼。禁锢的不仅仅是她的生理状态,还攥紧了她的灵魂。假如她的状态有异常,那这机体便能让她的大脑死去,让她永远沉睡下去。
这也是从星灾年代传下来的。西比尔之笼是专门为异变者们设计的仪器。手执利剑之人,顶上亦有达摩克利斯之剑。
【西比尔,你要什么?】
【我要死。】
长寿者,是永远的负重者,是最可悲的守望者,拥有最徒劳的辩词。
长久凝视深渊者,便处于被深渊吞噬的忧心忡忡之中。
所以她冷漠,她严苛,她谨小慎微,她杯弓蛇影,她拒绝了最多余的情感。因为她是星安一队的队长,她面对的是整个联邦帝国脚下的深渊。
禁锢既已解除,回忆便随着身体的能量一同返归本体。记忆如同泛着泡沫的浪花。
她静静地躺着,睁着双眸,平静地望着天花板,仿佛没有发现舱体已经开启似的。
从一旁冒出来一只红金色的脑袋,趴在休眠舱上看她,像一只守望的大金毛。
“裴宿。”
她坐起身,而后平静地走下去。脚掌触碰到地面,坚实的质感让她的情绪有一瞬缥缈。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简单的、平静地走在大地上了?
“骚动解决了?”
她的第一句话果然是这个。风帷微微叹气,“嗯,情况还算稳定。所以他们才准我连接神经星元。”
她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有些脸热。然后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的眼眸微微睁大。
“你……你……”
“度假结束了,总该有些改变吧。”
她笑了,笑得漫不经心,却是之前的她绝对不会露出的神情。
“那挺好。”
“……他们就这么相信这个最终试炼,一个人也没有?”
“严老可能在赶来的路上了。”
“唔,很好。那趁他们没来,我先去把王宫炸了。”
风帷:……
他瞅了她一会儿,她已经在往外走了,神情看起来不像说笑。风帷也默默跟了上去,顺便将自己颈上的围巾也解了下来,将另一端绕在她的手腕上。
这个动作刚完成,裴宿的脚步就停了。对面站着一个体格宽大、头发中夹杂着点点银白的男人。
他的神情很严峻,由于不常微笑,嘴边攒起两条深深的褶子。他身上穿着星安军长的指挥服。
风帷也看见了。于是他站起身,神态自然地面对着他,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容。
“严老。”
围巾缠在他和裴宿的手上。严儒自然也看在了眼里。他懂这小子的意图。
那次,裴宿炸掉那颗住人行星之前,特意将风帷找个理由支开了。她拒绝听从总部的指令,绕过了总部的最高决定权。等总部派人赶到之时,只看到了倾颓的建筑,死寂的街道,以及,靠在一具小小的孩童尸体身边,面容平静的裴宿本人。
手染鲜血的她,在看向那孩子时,神情却又意外的柔软悲悯。
……她将一颗星球上的住民屠了个干干净净。
即使那是一颗罪孽滋生的、无可救药的星球。即使那里已经成为了刽子手的狂欢,即使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受害者。
督查疏漏。BA-3987行星,肆行反人道的人类试验。几个智商极高、天才一般的人物聚集到一起,短短一个月,整个星球全部沦陷。所有人无一生还。
他们将人类的身体与动物的肢体缝合到一起,看奴隶以命相搏,催生血腥野蛮的□□闹剧,面对幽暗可怖的炼狱图景,他们乐在其中。这是一群太聪明也太邪恶的人。但执政团和星安部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裴宿从黑栏中出来。或许是因为太久的战斗,她的肩膀看起来姿态很僵硬。她将寒星的尖端朝着地面,面无表情地说了三句话。
魇的数量增加了。
虚无膨胀了。
紧急防御。
她甚至将一队所有的成员都从黑栏的例行职务中撤了下来,命令他们检视帝国所有情况不明的星球。即使这意味着这需要更多的新人队员填补空缺。
全帝国。帝国疆域庞大,已知住人星球千余个。这命令太疯狂了。
但她强硬地将命令推行了下去。因为她知道,恶念滋生的速度不正常,虚无正在向黑栏推进……必定是哪里出了严重的问题。不解决的话,黑栏的防护终将崩溃。
最终,她找到了BA-3987行星。但他们来得太晚了。
她的神情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她甚至露出了笑容。她对风帷叹了口气,说这情况太严重了,赶紧把白英那小子抓过来。就驾驶着他们乘坐的太空艇过去,这是最新研发的,比起白英他们乘坐的速度足足快了几倍。要快,快把他带过来,这些人可能还有救。只有白英的净化能力还有救下这些人的可能。
她催得急。风帷面对她的命令,却第一次有些迟疑。
于是她有些恼,她说——
【喂,跟了我这么久还瞻前顾后的,怎么,我还真需要你照顾我啊?】
他听出了她的嫌弃和她语气里的熟稔,却也是多日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的情绪外露。他的心跳得有些快,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离开了,即使心里有强烈的不安感。
后来他想起这件事时,时常会怀疑,当时裴宿是不是对他动用了能力。毕竟,即使在寻找白英的路上,他操纵仪器的手都不安得在发抖,也没有生起回去的心思。这怎么可能呢?
等他再听到裴宿的消息时,是“裴宿已死”。
她严重违反了星安部最高条例。即使BA-3987行星已经完全腐烂了,但也绝对轮不到个人的意志来决定它的命运。
他听到有人说,严儒骂裴宿,说她是个暴君。
她却说,她只是想要死者真正解脱。
因为,在那颗疯狂的行星上,连尸体都要为那群刽子手舞蹈。
“……437798,这个数目,我很清楚。所有人,属于人的意志已经丧失了。”
如果是交给联盟来决定,他们一定会考虑更为中庸看上去更为人道的方式去解决。不管怎么说,毁掉一颗住人行星,这听上去就很全民公敌。
可她却知道,那些人,已经永远地回不来了。
假如她是他们,那她宁愿死,也不愿以傀儡的形式,浑浑噩噩。
但她或许不愿意承认,在认清这一事实时,她的情绪失控了。她的心被久违的愤怒所挟持。
因为她从意识力展开的领域内,看到了一个麻木地做着魅惑人的动作的年仅五岁的孩子。这具傀儡在瞬间击溃了她的理智。
此前,她不愿意承认,她毁掉BA-3987,或许仅仅是出于愤怒吧。
……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无波,其他人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到她的情绪。
但她却可以从严儒的表情中看出,他也在同一时间回忆起了她的事情。
他对外宣称裴宿严重违反了星安部的原则,于是她被处以极刑。她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而实际上……
裴宿露出了一个笑容。
“严老,我知道错了。”
于是她看到,这位面容刚毅的老男人,嘴角的那两撇深纹似乎更明显了,嘴唇颤抖得如此厉害,她几乎怀疑他下一刻会对着她哭出来。
他,这位马尔斯的后辈,这位老前辈,这位将她从魇的利爪下救下、对她恩重如山的铁血军人——她只在马尔斯死的时候看到过他的眼泪。
严儒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对她冷哼了一声。
“当年不是嘴犟得要死?现在知道错了?”
“嗯,我知道错了。”
“那你还说要趁我没来带着这小子去炸王宫?”
裴宿咧嘴一笑。
“我开玩笑的。毕竟,如果想炸的话,我上次就把它炸掉了。”
严儒的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裴宿又无辜地补充了一句。
“毕竟,执政团虽然废物,但联邦的稳定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象征……唔,但是说不定可以考虑换一下人……”
他忍无可忍,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作势要留下一个暴栗,裴宿也不躲,就那么瞅着他笑。
最终,他重重抬起,轻轻放下。他大力揉了揉裴宿的头。
“回来了……就好。”
风帷安静立在一侧,嘴角也微微扬起。
或许,严儒才是最了解裴宿的人吧。他知道裴宿毁掉BA-3987的深层原因,也知道,归根到底,她是在黑栏里的时间太长了。毕竟,当联邦帝国发生异动时,星安的人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因为,他们要守候的,要警惕的,要戒备的,正是帝国的深渊。
当年的星灾异变,实则是人类命运的转折点。星灾的源头是虚无,是无可阻止的衰颓。
具象化的魇只是其使徒。动荡也是谎言,这是无形之物对人类全体的杀戮。
人类发展至今,滋生了众多的怨念与邪气,郁结不散,终成虚无。黑栏是最后一道防线,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他们对抗的是魇,也是其后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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