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
墨河村西有魔物出没,伤一老妪,杀一稚儿,酉时除之。
村东李大伯丢一土鸡,于邻家灶上寻得,已煲作汤,赔三十钱。
腊月初八。
宁。
东头陈姨赠腊八粥,味清甜不腻,喜。
腊月初九。
路过桥头,有一乞儿扑上前,偷走饴糖两块。
于墨河中寻回赵员外爱犬……尸身,获银二两,心有惭,不欲收,然难拒其盛情,遂购置新衣一件。
……
岑如练如往常一般端坐在桌案前,随意翻看了几页先前所记录的事项,目光缓缓移至点燃的蜡烛上,盯着豆大的烛火明明灭灭,而后抬笔,在小册上写道——
正月初一。
幸获岁钱五文。
焰火绽于天际,甚美。
戌时末见两魔物,除之,闻草声簌簌,提剑寻去,遇一男子,无家可归,遂带回,名……
她抬眼看向坐在桌案对面小心地打量自己的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的视线在触及她的目光之时紧急收回,听见问话,才极为明显地咽了咽口水,好像很紧张:“我、我来写吧?”
怎么鬼鬼祟祟的……
岑如练这样想着,将小册推过去,又讶然看见,男子拈起毛笔杆的时候,指尖竟然轻轻发着颤。
“你怕什么?”岑如练不解,“我只杀魔物,不杀人。”
“噢……”男子匆忙抬头笑了一下,而后垂眸,郑而重之地在小册上写下三个字——戚明诀。
“很好听。”
岑如练接过笔,兀自在后面又添上两个字:
遇一男子,名戚明诀,甚美。
“所以你明明是修仙者,为何看见我斩杀魔物时,吓成那副模样?”
戚明诀迅速地瞟了她一眼,说道:“我只是……脚滑……”
“原来如此。”岑如练也不拆穿他,继续问道:“嗯……如你所见,我是一个记性很差的人,须得把当日发生过的事情记在小册上,不然睡一觉醒来便会忘却,偶尔有少许印象,但甚是模糊。你可曾听闻此种奇症?”
“不曾。”戚明诀摇头,“抱歉……”
“为何道歉,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岑如练将小册收好,满不在乎地轻叹口气,“无妨,反正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我会帮你的。”戚明诀蓦然出声道。
“什么?”岑如练没听清。
“我说,我会帮你找回记忆,治好这怪病,还会帮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要你好好活下去。”
“你怎么……”
岑如练一时怔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更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眼眶。
“你怎么还哭了?”
*
戚明诀对天发誓,他绝对不是有什么大病,奈何环顾四周,实在心生茫然——浮在半空的石台、雾气升腾的水潭、石壁上隐隐发亮的复杂纹路——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明明他闭眼前还在疯狂敲打键盘,对刚追完的这本网文的作者疯狂输出粗鄙词汇。
无他,完全是因为他喜欢的一名小角色下场过于凄惨。
当初他点进这本小说,发现主角的名字跟他一样,挺新奇。但越看越觉得作者笔力有限,对男主的塑造太过虚浮,反而是一名如昙花一现般的炮灰女配给了他更为深刻的印象。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故意针对,戚明诀只是追更的时候在评论区感叹了一句这女修太可怜,竟破天荒的收到作者的回复:“呵呵。”
于是接下来的剧情里,作者常常将这个苦命人儿拉出来写上一笔,要么被打,要么就在被打的路上,还要被恶人利用,被贱人欺骗感情,沦为男主男配的垫脚石,直到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孤零零地曝尸荒野。
戚明诀心如刀割忍无可忍,抄起键盘含泪控诉无良作者。
……
……
“什么炮灰,什么工具人,你这家伙有没有在乎过我们这些配角粉的死活?!”
他敲下最后一句,愤然入睡。
再一睁眼,眼前已变换了光景。
还不待他混沌失序的脑子清醒过来,正前方石壁上的繁复纹路便青光大放,将整座洞府映照成碧翠之色,身处其间,顿觉怡然。
随即,石壁大开,日光倾泻。
戚明诀下意识抬手遮在眼前。
待眼睛适应了骤然闯入的亮光,他放下手,才发觉方才还浮在半空中的石台均已落在潭面之上,为他铺好一条可供行走的小路。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戚明诀规规矩矩地盘腿坐着,不敢贸然起身。
忽有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戚明诀紧张地盯着入口处,只见七八人影逆光而来,脚步匆匆,像是来迎接什么人。
迎接……我吗?
他暗自想着,毕竟这里似乎只有他一个活人在。
七道人影行至水潭前,一字排开,齐齐撩开衣袍下摆,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恭迎少主出关!”
戚明诀先是抿了抿唇,而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抬了抬,试探性地说道:“……平身?”
“谢少主!”
又是整齐划一,中气十足,响彻整座洞府的应答声。
七人站起身,同打坐的戚明诀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起来。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
话音未落,七道视线齐齐聚在戚明诀面上,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洞府外又传来一道人声——
“我的儿啊,怎么还没出来,人家玉霄山的二长老和谭姑娘都等候多时了!两派联姻,让人家姑娘干等了许多时辰,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戚明诀脑子里头嗡嗡作响,直到来人风风火火地冲到眼前,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拽出洞府,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靠,这尼玛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当今修真界三大门派,小辈里面也只有玉霄宗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女弟子,偏偏人家看上了我儿明诀!一想到去年天启宗那群混蛋替门下大弟子求亲被拒的窝囊模样,我心里就美得很呐哈哈哈哈!!”
戚明诀默默听着,不吭声,只是,总觉得这些话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看到过。
“什么仙门领袖天启群英,以后还不是要乖乖看我蓬莱的脸色?!”
“喂,明小子,这门亲事是你闭关之前便敲定了的,你见了人家姑娘好好表现,争取年底完婚……”
“成亲?”戚明诀茫然发问,“成什么亲?我不成亲。”
话音刚落,衣领便被眼前这个大叔松开,耳畔的聒噪也戛然而止,戚明诀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啪”的一声响,清脆悦耳,而后,左脸火辣辣的疼。
戚明诀顿时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这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这分明就是他刚追完的那本小说里面的情节!
他心里面可算有了谱,顾不得脸上的巴掌印,着急确认道:“叔,你是蓬莱掌门戚玄?”
戚玄见他被打了一耳光还双眼放光,状若憨痴,又似疯癫,不得已又甩出一巴掌,以图左右对称。
“叔你大爷,我是你爹!”
戚明诀的头被打得往左边一歪,嘴皮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不过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嘿,你这臭小子,闭关三月给你闭傻了不成?”戚玄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今儿要是敢临时反悔,叫你老子我落了面子,看我不扒了你这一身混账皮,再五花大绑地送到玉霄宗入赘去!”
穿书的话,戚明诀便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了。
按小说内容,三个月前,离开蓬莱外出历练的主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举揭露了明山剑宗与魔教相勾结一事,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仙门百家群起而攻之。
明山剑宗一夕覆灭,镇山神剑下落不明。
当初看到这段情节的时候戚明诀就觉得不太对劲。
按照小说设定,明山剑宗不过是一个中流门派,主角身为蓬莱少主,只需动用自家力量便能将其惩治,何须在仙门之中振臂高呼?若明山剑宗当真藏有至宝,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而且仙门百家蜂拥而至的阵仗,不似讨伐,倒似另有图谋。
不过那无良作者终究是笔力有限,前面埋的坑到后面都忘了个干净,潦草结尾。
现下正是声名鹊起的主角同玉霄宗的天才女修谭筝定下姻亲,而后一路顺风顺水地走上人生巅峰的关键情节点。
戚明诀甩了甩头,不,此戚明诀非彼戚明诀,这亲事必不能结!
“爹,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情急之下,他如是说。
戚玄眨了眨眼,问道:“哪家姑娘啊?”
戚明诀眸光闪烁,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抹踽踽独行的身影,却无法具象化她的面容。他支支吾吾:“嗯……是……”
总不能说是明山剑宗的人吧!他可是刚灭了人家满门!
戚玄就知道他在鬼扯,当即冷了脸,薅着他的头发往前殿行去。
“嘶——疼疼疼!!”戚明诀一边梗着脖子一边踉跄前行,头皮被拽得生疼,“爹,你放过我吧,我现在真不能定亲!”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反悔了,当初收人家姑娘信物的时候怎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戚玄拽着他束起的的高马尾,哼道,“这门姻亲事关两派日后的关系,岂是你想定就定,想毁就毁?”
戚明诀欲哭无泪,该怎么解释收人信物一事非他所愿。
“我现在还给她还来得及吗?”
“晚了!”
戚明诀认命地闭上了眼,任戚玄薅着头发押往前殿。
行至离前殿最近的庭院时,耳畔忽有利器破空之声响起。
戚明诀突然福至心灵,判断出利器轨迹的同时感知到其主人的气息,脚步悄然挪移少许,那利器便正好割断了被戚玄攥在手里的一小绺头发。
“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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