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让韩非重新隐藏起身形,然后深吸一口气、快跑几步到张良面前。
“真是失礼,我竟然突然跑出去——”
对面的人立刻温和地为我找补:“想必灼华姑娘是突然想起了罗网护卫的事,便立刻去做安排了吧。”他解释道,“今日灼华姑娘似乎并未携带护卫,又听闻早些时候,官兵在树林中找到了六具尸体,却并未声张。”
“因为声张之后,受责难的反而是府衙自身。”我肯定道,“我有下令,让他们只管善后、不问缘由。”
“灼华姑娘可有受伤?”
我摇了摇头:“对方并非敌人,反而算得上是「故人」。”
两个人重新落座,桌面正中央的炖羊肉还用烛火煨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手试探着向筷子伸去,伸了一半便下意识地停住、抬起眼看向张良。
直觉告诉我,他会在此刻开口打断我的动作——果不其然,他真的在我的动作顿住后开口了。
如果不是话题足够沉重,那我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儒家今后、是否会有劫难?”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我刚才的告白他是真的没往心里去,开口时却尽可能显得稳重可靠:“正如先生所想。”
他又问:“儒家今后的劫难,是否因良而起?”
我摇了摇头。
“先生的举动确实冒险,可无论先生做与不做,结果都不会有改变。”我说道,“今后会来到桑海的罗网刺客、武功或不输给纵横,像今天这样与先生「孤男寡女」的晚餐,可能是不会再有了。”
张良静静地望着我,并不在意我的用词失礼,眼瞳中是了然的笑意:“但与之相对,赵高身边的护卫,也会弱上几分。”
“正是如此,若是能够在此期间将他诛杀,我也算是距离得偿所愿更近一步。”
说完我为韩非显形,接着一伸手飞快地拿起了筷子。
“你们聊,我就先吃饭了。”
【33】
我正在回咸阳的路上。
……这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不是我主动要回,而是突然被嬴政传召回去的。
甚至于,似乎是因为保护我的罗网刺客全部死于非命的消息传到了嬴政耳中,这一次我回程时并非只与韩非相伴,而是跟了一队李斯从咸阳带来的兵。
时间赶得太急,我没来得及再去一趟小圣贤庄,只在最后出城时、途径有间客栈的时候,将写给张良的信,托付给了丁掌柜。
信里倒不是什么重要情报,只是一句带点幽怨的「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大概能想象到他看见这句话时,会是怎样无奈的表情。
就是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希望海月小筑一别,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
回程途中,在马车里跟韩非下棋、输到我心态即将炸裂的时候,我偶遇了扶苏公子。
这仅仅是我与他的第二次会面,虽然他骑马、我坐车,不算是狭路相逢,但我还是下令主动停车,避让了他的马。
……然后他就也停下来、甚至下了马,走到了我的马车旁。
本来我想着双方都赶时间,反正地位相差不算太大,避让就行也不用打招呼,但情况变成这样,我也只好暂时让韩非消失,然后起身掀开门帘,从马车下去。
“扶苏公子。”
扶苏并未带兵,一身白衣、像是富家少爷,跟我来时一样轻装简行,只带了几名仆人。他向我微微点头,随即却问我:“荷华为何不唤我兄长?”
因为我跟你不熟啊!
上次跟他见面的时候,还是我刚得到封号、带着刚分配给我的几个婢女去冷宫挑挑拣拣收拾旧物的路上。看他那时对我的问候的回应,我觉得他可能把我当成了婢女头子。
但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是,兄长。”
不过见都见了,不打听一点消息的话、总感觉浪费了机会:“兄长可知,父皇为何紧急召我回咸阳?”
扶苏微微摇头:“不知,我只在离开咸阳前,才听说荷华你在桑海、正要回宫。”
既然他听说了我被传召的事,说明信息保密度并没有那么高,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嬴政会有什么事突然找我。
“我却知道,兄长为何而来。”我学着韩非有时会露出的、胸有成竹的表情,满是深意地开口,“前路坎坷,我有两句话赠与兄长。”
“听闻荷华两度获得「神授」,莫非是仙人对我有何指点?”
“是也不是。”我神秘兮兮地说道,“其一「穷寇莫追」,其二「兼听则明」。”
不知是因我的话想到了什么,扶苏表情微变:“多谢荷华指点——蜃楼已经完工,荷华可知此次海外寻仙,结果如何?”他又补充道,“若是天机不可泄露,便不必勉强回答。”
我轻轻摇了摇头。
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作答,我需要担心的并非天道,而是君王。
“我并不知晓,云中君是否能够找到仙丹灵药。”我回答道,“只是我心中有种预感。”
话音略微一顿:“无论结果如何,云中君都将一去不复返。”
“何出此言?”
“若能寻到、便可当场成仙飞升,再无君臣桎梏、也再不受尘世所扰。若寻不到、回来便是欺君之罪。”
我望着扶苏,眼中尽是担忧。
“与你我为人子女不同,那云中君执意出海,当真是为了父皇吗?”
【34】
在刚踏上回程的时候,我和韩非曾就「如何正确应对嬴政」的问题,进行了简短的讨论。
作为死过一次、以及旁观者清的过来人,他只叮嘱了我一句话——
“不要忘记,灼华,你虽是大秦的公主,却更是嬴政的女儿。”
是了,我没有接受过作为公主的教育。但为人子女、亲近父母的天性,却并不容易被人怀疑。
即便我发自内心地认为,我这位亲生父亲还是立刻死去、然后传位给扶苏比较好。
不过,多亏韩非的指导,让我对扶苏说出了那番话。而那番话,似乎原封不动地传到了嬴政耳中。
入宫之后,原本我要在更衣之后立刻前去大殿觐见,没想到竟有几个宦官提前候在我的居所外,还带来了不少东西。
他们说嬴政听说我在外边受了风寒,担心我一路劳顿后病症复发,特命人送来几箱珍贵药材。又让我不必着急觐见,等隔些日子、将身体完全调养好,嬴政传召我时再去。
我在嘴上把「父皇」的隆恩一阵乱夸,笑容欢欣至极,可在进到房间、遣退所有婢女、关好门后,却在原地抱膝蹲下,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被我显现出来的韩非在我身前站了片刻,最后将手覆在了我的后脑,轻轻地顺了顺我的头发以示安慰。
“……九公子,你明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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