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灰色的天空又开始落雨,那细小的雨滴砸落在屋檐上,轻得像熟睡中婴孩的呼吸。
雨中的扬州城是躲在盛世背后的一副朦胧画卷,不真切,虚假的很。阿离没那么喜欢江南,这细软绵绵的温柔乡,但在离家之时,她就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去江南看一眼。似乎只要看一眼,心中无数的不安便能悄然平息。
“她怎样了?”一道声音在身边回响,时而近时而远的。
这声音她好像很熟悉,就像每每午夜梦回,这个声音就会如床边明灯般将她游离的神魂呼唤回来。
阿离的脑海还有些昏沉,隐约间只能闻见一股药香,浓郁的,还带了些苦味。
她的喉间跟着苦涩,眉头一皱,眼皮便跟着打开了。
她这是在哪?
模模糊糊地扫了眼陈设简单的屋子,挣扎了会儿,又要蒙被躺下,重新阖上眼皮后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醒了?”
靠!
阿离昏沉的脑子立马清醒了过来,边抱着被子边大叫地蹦出了三米远,最后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手上的“武器”压上了偷看她睡觉的死变态头上,力气之大,像极了要捂死人的架势。
“药好了。”端着药进来的姜满见了这阵仗霎时惊了下巴,只听啪地一声,那一小碗珍贵的药膳就这么砸了个稀碎。
阿离终于收了手,看着面前这意图不轨之人乱糟糟的发冠,一张俊脸上配着的无语神情,她没忍住噗呲一笑,“我不是故意的。”
她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药没了只好再熬,只是辛苦了姜满当他们二人的苦力。
“这儿是哪儿?”
“江宅客房。”
“我怎么会在这?”望着手里的苦涩药汤,脑海里浮现出当日的场景,那时她推门直冲,看见厚纱中有一团骇人的黑影,黑影之下还有一男一女,女子似乎受了重伤,正虚弱地依靠在男子怀里。
“茗儿,茗儿?”男人颤抖崩溃的声音刺痛着阿离的神经,她提着赤羽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随后天旋地转,记忆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白。阿离轻叹一声,手里的药汤还是没能饮下。
“喝吧,特意放了糖。”祁渊一改先前的狠厉模样,语气温柔道。
阿离并未斟酌,一鼓作气似的仰头将药饮尽,最后露出一张紧皱的面容,“苦的。”
祁渊噗呲一笑,“嗯,苦的,方才是骗你的。”
阿离皱起眉头,对这个玩笑嗤之以鼻。
“我是如何晕的?晕了多久?”
祁渊知道若自己将此事轻轻揭过,阿离定不会善罢甘休。
“将近一日,这是梦魔的手笔。”
梦魔?
阿离想起那个黑乎乎的影子,一阵反胃。
“梦见什么了?”祁渊摊手,递过来一颗糖。
阿离有些不明所以,没接他的糖,有意无意的开口道:“是噩梦。梦见有一个人,抛弃了我。”
拿着糖的手顿了顿,将糖收了回去。
他认为这句话颇为颠倒黑白,他不认可。
“那蒙面人和江茗怎样了?”说着,阿离便收拾好自己向外走去,外边有落雨后的泥土香,树木的枝叶上尚且挂着水滴。
她记得,那时厚重的纱帐下,那二人真情依偎的场景,她手上发了疯的尖刀是否会拆散了这对苦命之人?阿离不敢想,只是想奋力奔去寻找江茗的庭院,确认一番她的安全。
“他们没死。”祁渊看着眼前因他的话停下动作的妖怪,继续说道:“只是江茗被阵法伤了,另一人,现今被关在另一间客房中。”
闻言,阿离僵直的肩膀松了下来,露出庆幸的笑颜,“那就好。”
“既然如此,我想去看看。”
***
今日阳光正好,屋内终于不再昏暗,大概是因为有客人,所以终于有婢女前来点上烛火。这火光一亮,房中瞬间亮堂了许多。
厚重的纱帐隔了一层又一层,阿离抬手掀起,几许情绪就这么沿着丝绸般的触感划进她的脑海。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像生病,不像中邪。
祁渊说是因为阵法所至,如此看来,江茗便是妖怪。
江南的大善人生了只妖怪吗?
显然不是的。
十八年前,江家老爷在城外茗河边捡了一个女婴,心中怜悯之心大盛,遂而收养了这可怜的女婴,取名江茗。这间偌大的宅子倾注了张家老爷对女儿的臻臻爱意,于是乎,宅子的角角落落,尽是父女的美满幸福。
但一生积德行善的江家老爷可能永远想不到自己收养的女婴竟是一只妖怪,他只是担忧自家孩子,于是费重金请道士求神佛,现今这位慈父却在病容骤起的女儿床前哭成了泪人。
阿离不忍,垂下眼睫,掀开纱帐离去。
江府豪华,地方大,弯弯绕绕自是少不了。
‘大病初愈’的阿离像只乖巧的小兔子一样跟在祁渊身后,高大得像山一样的影子替她挡下了灼热的太阳,偶尔,阿离也会放下戒备阖上眼睛,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安宁了。身前这个人,没由来地让她生出了一种信任感。但,很不好……
“那人,名为青钰。”祁渊沉声开口,阿离知道,他在说昨日的蒙面之人。
三月前,一道惊雷劈下,江茗的屋子着火,江茗生死未卜。
青钰便是那时来了江家,他便是传闻中的仙人,救了江茗的命,江家将他奉为神医。
但,据青钰所言,他和江茗的缘分,却并不止于此。
***
蒙面人名为青钰,也是妖怪。
他和江茗的缘分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早,他们在茗河相伴相依,已有四百余年。
“河水通灵成妖,茗儿就是这样诞生的。”回忆冲破时间,就这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十八年前,茗河河水不稳,隐隐有了枯竭之态,茗儿身为河灵,与茗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当我们以为别无他法,只得听天由命之时,一位老神仙出现,给了破解之法。”青钰微微抬头,眼前仿佛出现了当日之景。
希望降临时,世间是幸福的。
“他要茗儿去人间,走一遭过,之后便不再有水枯身死的忧虑。”
“我心生欢喜,擅自替茗儿应下了。”
原本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正因这擅自二字,才有今日江茗之生。
“你救了她。”
“或许,我不该救她。”
面前的男人被封妖阵束缚着,以一个跪坐的姿势,他身上贴满了降妖符咒,不得动弹。
这是昆仑山的招数,也是天下所有道士的招数,所以不论是哪方,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降妖。阿离也曾杀过不少妖怪,见过许多濒死绝望之相,但她的内心却从未像此刻一样堵塞。
她也是妖怪,符咒降妖的手段,最是深恶痛绝。
可今日,她必须要在这样一个仇恨的场景里进行决判。
“阿茗怎么样了?”
昨日的法阵重伤了江茗,青钰不要命的赶过去,将自己半数修为渡去,才勉勉强强为江茗吊了一口气,后来,他便被昆仑山的道士封在这里,不得自由。
青钰想见一见江茗。
他想,也许那位绿衣使者能够帮他争取一个机会。
所以,他嘴硬到现在,坚持只见阿离一个人。
“你用梦魔引她入梦,现在却在这儿假惺惺的关心她?”
谈及此处,好似戳到了青钰的痛点,他辩驳道:“我并非故意。”
“只是那和尚咬定茗儿是妖怪,我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只为引那和尚前来。”他想帮茗儿摆脱谣言,想让她当一个幸福快乐的凡人。可和尚没上套,反倒是他,差一点失手赔了江茗的命。
阿离眸光一暗,“那情蛊呢?还有三个月前那场大火,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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