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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怒气

小说:

那个病秧子

作者:

清未扰

分类:

现代言情

静安寺建在山顶,马车只能停驶在山脚下,就连帝王也只得步行上去。

湘妃翘瞩一眼不见尽头的石阶,又恰逢潭从她身边经过,眼珠一转,借此言道:“逢美人向来娇弱,待会可能撑得住?”

宫中众人无人不知湘妃的脾性,仅是单纯的嘴巴毒,不饶人,从来没有刻意针对谁的意思。于是,逢潭也想趁此逗她一把,便止住脚步,满面愁容地看向她:“这可如何是好?”

“嗯?……干什么!”湘妃旋即脸色微变:“你可别看本宫,本宫可不理你!”

玟嫔在旁掩笑道:“逢妹妹不用忧虑,实在为难的话,是有轿撵的。”

“虽然这山没有太高,但现在天热,你……”湘妃的眼睛在逢潭身上观量一圈,瞧着她清瘦的小可怜样,连连摇头:“可别半路晕倒了,祈福没祈到,还平白让人沾了晦气。”

逢潭认真地点了下头:“湘妃娘娘放心,嫔妾就算是晕,也会晕的离您远远的。”

湘妃鼻间轻哼,转身提了裙摆对身边的婢子道:“快走!”

五月的风已然带了暑夏的躁意,流云缓动,灿日当空,微微移动两下便就不由冒了热意。

常聿不知何时落在了逢潭身后,最后登顶的几步,悄然伸出胳膊垫扶了她一把,继而在她耳边轻语:“娇气。”

“……”

逢潭笑吟吟看他,皮笑肉不笑的。

趁他不防,手下就着腕间狠狠掐他一下。

然逢潭不知的是,即使如今天热身着薄衣,就凭她这点力气,于一个青年男人来说,根本无觉痛意。

甚至……还有些软绵绵的。

逢潭斜他一眼,随后在两人之间拉开小段距离。

常聿:“……”

大雍朝历代帝王对端午时段的祈福祭拜之事都尤为看重,每逢三年即行一次大仪。

从新年年初就开始的祭坛修建到整理,再至后面的祭天地、拜诸神、祈福祝愿,每个细枝末节都是经过层层严格质控的。

帝王仔细端量祭台一周,视线每落一处,以礼部尚书为首的礼部众人的心便随之提起一分。

礼部众人俯首含腰,未得帝王示意,迟迟不敢起身。

“有劳诸位贤卿。”

直到听到这句,礼部尚书才瞬间暗舒了口气,可身子依旧微微低垂着,他恭敬谦卑道:“臣等愧不敢当。”

逢潭和徐美人随在队伍末尾,徐美人偷偷同她咬耳朵道:“没记错的话,你父亲也是在礼部当差的吧?你可有在这些人中看见他?”

逢潭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

徐美人诧异:“不应该呀。”

逢潭道:“离家太久,不记得了。”

徐美人“啊”了一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后,不可思议地又“啊”一声道:“你爹长什么样子,你都能忘?!”

逢潭淡笑:“兴许,是才将大病一场的缘故吧。”

徐美人咂咂嘴,似是有话要说,欲言又止好半晌,最后语重心长地“哎”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前面帝王摆手,众臣这才缓缓起身。

逢潭也随之望去。

礼部官臣的队伍中端,逢光青色官袍着身,似是心感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谨慎着帝王的动举,迟疑地抬了抬眼。

两人目光交汇一瞬:“……”

*

时过正午,恰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帝王耐不住烦热,象征性的草草在寺院里转了转,随即迫不及待地遣散了众人。

逢光离去前,向逢潭撂下一个眼神。

逢潭心领神会地循着他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到了旁侧僻寥的小路。

影莲自是清楚面前场景之意,不等逢潭示令,便已了然地先她一步去往所住的厢房整理。

逢潭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规分地朝面前之人道了一声:“父亲。”

逢光:“你怎么会在这儿?”

逢潭:“宫中人手不够,指我随行充数的。”

话音落地好半晌,逢光才温言冷语地开口:“进宫的这两年,日子不好过罢?”

逢潭平淡回以:“再不好过,如今也好过了。”

逢光忽然扯唇一笑。

他原还当这个感情了无的女儿进宫两年都毫无动静,已是颗没用的废棋。

不曾想,将其割舍数月后,她竟又开始有了冒尖的势头。

当真是出人意料。

逢光冷讽道:“天子脚下,仰人鼻息的滋味,今而你也算自尝一遍。”

“后宫都如此这般,前朝更亦是。”

逢潭眸底如漩,沉声道:“父亲为家操劳之苦,女儿明白。”

“你能明白自是最好。”逢光道:“为父的对你仍旧只有一句话。”

“即使来日你脚下的路走得再远,都切勿忘了自己身后的逢家!”

“当初若不是我安排你进宫,你又如何能享受当今的富贵荣华?你的生母夏氏,常在睡梦中唤着你,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满心挂念。”

“……”

闻此,逢潭凌恶敛眼。

好一句“当初若不是我安排你进宫,你又如何能享受当今的富贵荣华”!

阿悦独身涉世,几经最需人照拂的时候,从未见有什么亲母慈父的寻上门。孤苦伶仃那么多年,临了了又突遭横祸,死的不明白。

若非朝堂情形相迫,为了稳固他那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所谓的在朝地位,他又怎会将这个主意打到流落在外数十年的女儿身上?

逢光:“你这是什么眼神?”

逢潭:“女儿只是觉得,父亲口中的富贵荣华,说的真是好生轻巧。”

“这两年,女儿是怎么过来的,难道父亲心里不清楚吗?”逢潭说罢,停顿几秒,复又佯作后觉恍悟的模样:“不对,是我记岔了。”

“父亲自是比谁都要清楚女儿当时所境的。”

逢光抖着身体,指着她道:“你在怪为父?”

逢潭语气平平:“女儿不敢,本意原也不过是想提醒父亲一句。与其将自己的青云之路全然寄托在别人手里,不如自己也先稳住脚下的根基,即使荣华不显,却也不至于成日活在提心吊胆里,唯恐丢了全家性命。”

“混账!”

逢光对她仿若置身事外的冷漠感到诧异,紧绷的面容僵硬愤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是你应对自己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细碎的风声摩擦周围的树木,几声鸟儿震翅穿过枝叶飞上头顶晴空。

气氛片刻的凝重后,逢潭神情一转,毫不留情地戳破两人之间虚无的亲情薄纱:“父亲。”

“这没旁人,你我又何需这般假意情深呢?”

“......”

她这话脱口,逢光登时哑口无言。

又是好长一段的沉默。

良久,逢光悲怆道:“...你可是,还在因当年之事怪罪于为父?”

逢潭:“当年之事,父亲即不愿提起,我更是不愿回首。”

她淡漠道:“眼下,我有且只有一句话想要问父亲。”

逢光:“...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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