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奉雪一走，办公只剩下他们两人。
尤观柏低头看向保温盒里摆盘精致、香气扑鼻的菜肴——
罗西尼牛菲力火候正好，盐煎海鲈鱼色泽金黄，就连作为配菜的芦笋也焯得翠绿欲滴。
范露西虽然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但这种明显出自专业厨师之手的西餐，绝不可能是她做的。
尤观柏立刻想到小区旁边那家，被自己经常当成食堂的米其林餐厅。
心下了然的同时，他脸上愉快而满足的笑容却未变：
他本也不真指望范露西亲自为他“洗手作羹汤”，只求她肯用心就好。
尤观柏拿起刀叉，一口一口，津津有味地将饭菜消灭大半。
又搂过在旁嚷嚷上镜太胖要减肥，体重却不过百的范露西，连哄带骗喂她吃下半块牛排。
吃饱喝足，他心情极好。
和范露西相互依偎着窝在沙发上，闲不住的手指勾缠起她的卷发：“突然这么别出心裁地讨好老公，说吧，这次又看上什么了？是给你买的车开腻了想换辆更好的，还是嫌家里不够大想买套新的？”
“都不是。”
范露西伸手，替他扶正领带上歪斜的钻石夹，抬起的眼里水光盈盈，传递出恰到好处的疼惜情绪，“就是觉得你才从西班牙回来，气还没喘匀，又赶到公司开会加班……太辛苦了，所以心疼嘛。”
这话一分真，九分演。
语气却拿捏得极其诚挚，仿佛满心满眼只装着他一个。
尤观柏果然被哄得身心顺畅，恨不得长出第二个恋爱脑。
他眼珠微微一侧，笑着捏住范露西的脸颊：“本想给你个惊喜的……算了，谁叫你这么会哄人。一个月前我从国外给你订了辆限量超跑，跟我最喜欢的那辆是一个型号，是送给你的大三结业礼物。”
“老公真好！”
范露西立刻捧住尤观柏的下巴，喜滋滋地连亲他好几下。
紧接着，她又轻蹙眉峰，发愁道：“可现在小区车位那么紧张，买了新车也没地方停呀……”
尤观柏不以为意摁住她的眉心，迫使其舒展开来，懒洋洋道：
“反正你大四也没多少课了。我早在市中心新开发的高端楼盘里看中了一套别墅，过几天过户到你名下。那儿的每套别墅都自带一个很大的地下车库，到时候，随便你想停几辆都行。”
自打在一起，尤观柏对她一向不吝啬。
但突然这样车房齐备地大手笔赠送——
范露西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这架势……是打算摊牌他和“皑皑雪”的事，然后将这两样当做分手费吗？
不过尤观柏不挑明，她便只能继续装糊涂。
又腻歪片刻，尤观柏看了眼手表，说下午还要开会，范露西识趣地起身告别。
她将保温盒一一盖好，收进手提袋。
尤观柏则亲自送她到门口，又亲昵叮嘱：“宝宝，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我让阿姨过去洗碗收拾。”
提到这个，范露西状若无意地接话：“现在的房子只是平层，阿姨一个星期来打扫一次还好。等以后换了别墅，那么大个地方，是不是得请个住家保姆天天打理才行呀？”
尤观柏却摇摇头，倾身靠得更近，将她抵在胸膛和门板之间。
他用指尖摩挲她的脸颊，语调轻缓却不容置疑：“我们的家，我只想有你和我。”
两人私语时，范露西已将门开了条缝隙。
周奉雪吃完饭，去而复返的身影便隐在背光的阴霾里。
他低垂眼睫，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待门打开，再次见到他的范露西已从先前抱错人的尴尬中彻底恢复。
她松开挽着尤观柏胳膊的手，落落大方朝他微笑告别：“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啦，再见！”
周奉雪没有看她，只微不可闻地颔首，算是回应。
*
范露西的离开，将办公室内明丽的色彩带走。
气氛如两人身上的黑白西装般，陡然凝肃起来。
尤观柏坐回沙发，揉了揉眉心。
周奉雪在他对面坐下，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买车买房，都是她主动要的？”
尤观柏挑眉，询问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你在国外染上了听墙角的癖好？”
态度如此轻浮，显然是不愿多提。
周奉雪面无表情看他片刻，转而聊起下个季度两家公司间的业务往来。
两人讨论一阵，临到午休结束，出于对好友的担心，他终究没忍住，继续旧话重叙。
“她这样的人。”
周奉雪并不称呼范露西的大名，语气冷淡，措辞直接，“别说将来谈婚论嫁，伯父伯母绝对不会同意，就是光谈恋爱，从眼界、心性和认知水平来看，也与你根本不匹配。”
尤观柏闻言，反而勾起唇角：“是吗？可我喜欢就好。”
他偏过头，斜斜望着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友，笑容透着唯有自己懂得的深意，“再说，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又没参与进来，怎么知道我老婆到底有多棒？”
周奉雪沉默。
范露西离去不久，尚且清晰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回荡。
眼神像带细刺的钩子，眉梢嘴角全是不安分，连正经说话都仿佛在撒娇卖俏。
这样的女人，目的是什么一眼就能看透。
鄙夷和不认同好友审美的情绪加剧，他斟酌几秒，再度开口：
“她要真那么好，你又在患得患失些什么？
“又有什么必要耍那些幼稚的手段？”
这回，轮到尤观柏沉默了。
他脸上一贯对万事万物不上心的笑意逐渐散去，薄唇抿成条直线，眸色沉凝。
像是暴风雨将要来临前的天空。
但低气压持续不过三秒，某种顺风顺水，从未言败的自信又将其取代。
“什么患得患失——我只是觉得有意思，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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