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蒸腾,殷闻钰安静地坐在藤椅上,任由对面男子审视。
这男子是个纨绔浪货,她看一眼就知道。
她与他只有一盏茶的缘分,就让他尽情看个够。
羡阳公主府的这场赏花宴,原本是寡居的公主为三皇子赵奉凌看亲之用,京中贵门闲游的少男女们也来凑热闹,准备议亲的几家也来趁个风。
男子的目光有些无理,但他自己不觉得。
对面的殷氏次女五官疏朗,面皮底下透着英气,不是他中意的江南烟雨,却有一双精神的眼。这双眼轮廓稍显凌厉,内里却透亮暗含温软,专注于人时,能凝出一首诗。
因而他认为这女子对他是有几分中意的。
单凭这如刀如诗的一双眼,不足以令他心动。
他愿意对这双眼多几分留意,但目光投去时,意味着他需要同时接纳她未加修饰的眉、挺直的鼻、略丰的唇,以及她坐下来依然板正如女将的身姿。
想他“赛潘安”名动京城,阅繁花无数,何必非要折下这朵看着就扎手的,不如先挑个刺儿?
但,出门前父亲千叮万嘱,务必要攀上京中新贵兵部侍郎家这门亲......
左右摇摆,如此,事先备好的美辞“必珍爱你如双眸,愿随侍裙侧,不离不弃至发白齿动”就说不出口了。
一来扎舌头,二来与他脸上的神色不搭。
殷闻钰也在打量他,只清浅地扫了两眼便敛目不语。
她不知这“赛潘安”的名头是怎么来的,过分精致的眉眼,让他看起来不像个全然的男人。
她等着对面开口,既然相看两厌,便一拍两散。
正值盛夏,坐在湖边水榭里皮肤依然炙热,汗珠从额角滑落,她掏出手巾狠狠擦拭,暗道幸好未施脂粉。
男子盯住被她擦出浅红的小片皮肤,突兀地问:“殷二娘不曾施妆?”
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
“我的脸,我爱施不施。”念头在心里冒出来,于舌尖处打了个转,又被她打散了。
殷闻钰淡淡望过去,目光里蕴着一分挑衅。
男子不依不饶:“殷二娘且看,四下里无事闲游的女郎们都着了妆面,以示对宴会青眼。”
言下之意,怪她对他不“青眼”。
一个沉缓呼吸之后,她耐心解释:“我这幅相貌随我父兄,不是那宜用妆面的胎,况且我肤白,无需多余的雪粉。”
男子也流了汗,被脂粉一闷,不消擦拭,一张粉面已经花了,男人的妆面比女人还重,殷闻钰嘴一抿,想笑,生生忍住了。
这位与她看亲男子名叫方伯砚,是勤裕伯世子,伯府几代落魄,人丁不兴,到这一代只剩个空头爵位傍身,身为兵部侍郎的父亲原本是瞧不上的。
只是这世子有个“赛潘安”的美称,靠着一张脸颇多交游,给没落的伯府添了一点辉,在京城高门圈子里有一把椅子安坐。
对方极力相求下,殷家父母便同意相看一二。
方伯砚不满意她的回应,觉得对方素面相迎是轻贱自己。
再者,怎会有女子不施妆便出门?如此潦草,如此糙。
转头挑剔起她的衣饰,只见她一身天青色素长裙,光华暗敛,腰间连个荷包香囊都没挂,看得他眼睛不舒服。
殷闻钰知道他又挑上了,懒得跟他解释自己的衣品,直言道:“新的,一百两。”
面容精致风度翩翩的男子似乎闻到一股铜臭,鼻子一皱,脸色显而易见地差了。
“我不与你论钱财,我只是觉得,殷二娘这衣品似男子。”
殷闻钰也不客气地肃起脸:“世子没听过一句话?衣贵与貌相宜,若强行穿红戴粉,再美的衣裳也像偷来的。”
这话在理,方伯砚无法反驳,却觉得自己被呛得不轻,眼睛也受到了虐待。
而面前的女人面孔已染上霜色,清凌凌的眼里只剩冷意,让他心头一沉。
他用这张脸出征无往不利,至今未尝败绩,这女人却像个瞎子。
莫非她长得一张少女脸,里边却是一颗姨奶心?无趣得紧,坐在这里半刻钟,没对自己露一个笑。
殷闻钰嘴角一扯,露了半个笑:“此事不谐。”
“不谐便不谐,二娘这副容貌......”方伯砚欲言又止。
殷闻钰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如何?说。”
“颇似男子,告辞。”他终究是习惯了追捧,欠许多敲打。
“咔嚓”一声轻响,琉璃盏碎成几片,冰凉的山泉水淌上雪白微汗的手腕。
舒服!殷闻钰轻轻吸气。
一片最大的碎片捏在她指间,盛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一滴殷红血珠从拇指上慢慢渗出来。
见血不吉,见刃不利。
方伯砚仓皇起身,丢下一句“性情也不美”,匆匆逃席而去。
殷闻钰不急着走,手里捏着割喉利器,干燥的眼里慢腾腾酝酿出两行泪。
我哭了?对,我哭了。
他说我丑!我丑吗?不丑。
她随父兄学了些拳脚功夫,内里却是个明珠娇花。
一向吃得太饱睡得太好,身处红尘,却无尘侵扰。
所谓“外糙里嫩”,说的就是她了,京城独一份。
远处有丝竹管弦之声,靡靡之音听得人醺醺欲醉,赏花宴还没有散,这一对已经散了,以一种难看的姿势。
公主全场招呼过一遍,一个中意的儿郎都没有,便同几个命妇打牌。
另外几对看亲的处的不咸不淡,就算事成,也是循规蹈矩过日子。
四下里一瞧,殷闻钰有些心灰意冷。
最要紧的那一对也没成,而且是散得最快的。
赵奉凌喝了一口水,唇色与脸色俱是淡淡的,对面的梅三娘只瞧了一眼,便低头看自己裙摆。
赵奉凌不喜娇女,对面的美人眉毛太细,下巴太尖,脸太小,看着就是一副不好好吃饭,身上没几两力气的样子。
朝她哈一口气怕是要哭半天。
他寻个由头起身告辞,梅三娘轻声应了,并不出声挽留,她胆子小,想找个和气的人。
三皇子显然不是。
站在远处的内侍金钵追上来:“小的听说这梅三容貌非凡,性情和顺,爷屁股没坐热就走,当真是暴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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