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人，那个被称为野娘子的小姑娘，正用拧成股的小衣，狠狠地勒着一个男人的脖子。
一边用力，还一边哭着。
见她进来，野娘子力气更大了，哭的声音也更大了：“呜哇，你别过来，过来我就勒死他。”
而谢昭在她进来的同时，刚刚撂下屋中最后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山匪。
见小姑娘没事，沈妙妍压抑的心情放松下来：“野娘子，不必再勒了，他已经死了。”
“真，真的吗？”
“真的，你快松手，你吸了药，再这么用力，一会要疼的。”
野娘子抽噎着，半信半疑地望着沈妙妍。
到底还是松了手。
在药粉的作用下，她确实没什么力气。
沈妙妍从地上捞起一件匪徒外衣，扔给野娘子。
“穿上，动作快点，我们得离开这里。”
正说着，沈妙妍神色一凝。
倒在那里的，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大当家。
“离开？你们想去哪儿？”
房门被大力破开，数十壮汉围在门外。
最前面的人，神色阴郁。
“我真没想到，耗子敢溜进猫的家里，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男人佩着一把大刀，看起来有数十斤重。
话音未落，男人挥刀向她们砍来，带起一阵猛风。
只几步，便冲到了她们面前。
谢昭的武器并没有带来，手中只有顺手截来的一柄轻薄的短刀。
他用短刀绞着那大刀，借力卸力，一旋身，将大刀甩在了身侧。
刀身没入地面，震起满地的灰尘。
谢昭手中的短刀应声而碎，他甩手将只剩刀柄的短刀扔在一旁，脚尖一踢，挑起了另外一把短刀。
他将另一把短刀捞进手里。
男人也将他的大刀从地上拔了出来，倒杵在地上，引得房梁落尘。
谢昭眉眼一寒：“曾经威震四方的千金卫，居然沦落到一个山沟沟里做土匪。”
听谢昭这样说，沈妙妍心中一紧。
倘若只是魏麟养的私兵，以谢昭的武功，他们尚且有机会突围。
只要从东门出去，便是廖维和乌云寨众人，再往后撤不远，是东南军。到时这山匪便是有千军万马，也留不住她和谢昭。
但如果是千金卫，事情就不一样了。
千金卫这个称呼，是十年前才会用到的，特指的是从前西南大营主帅麾下的一股精锐，以个人武力著称。
战力强大，战果累累。
与之齐名的是曾隶属于异姓王的白羽军。
两者并称大魏尖刀。
有传言道，白羽军与千金卫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四海无不臣服。
尽管可能有些夸张，但也足够说明千金卫的实力。
千金卫中将士可以一抵十。
即便是早已销声匿迹，隐退多年的千金卫，也绝不可小觑其武力。
谢昭固然武艺惊人，但他目前不仅没有足够份量的武器，身上还带伤。
若只身突围，尚且还算可能。
但算上她，再算上野娘子，两个累赘，突围就变成几乎不可能的事了。
她得自谋出路。
谢昭重新站稳身形，刀身一抖，猛地向那大刀男人冲去。
两人兵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没有出声，但沈妙妍看到了他使的眼色。
谢昭在给她争取时间。
沈妙妍屏息，一步步向后退去，大脑飞速运转着。
现在的情况，别说是带上野娘子，单论她自己，想要离开这里，都有很大困难。
她的药粉尚有不少剩余，但是以现在的情况，剧烈呼吸的谢昭和与他拼斗的男子会率先中招。
她们剩下两个没有武力的人，和门外数十个千金卫硬碰硬，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只会全军覆没。
她最好放弃野娘子。
即便这样她会毁掉先前的布局，失去拉拢古灵和整个乌云寨的可能，进而失去镖路，失去她十几年攒下的本金，失去从父亲手中保护自己的能力。
但，万丈高楼平地起，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应当保全自己。
谁也不知道重生这种事源于何处，有没有机会再来一次。
很可能她这次死了就是死了，转世投胎，或者因为这重活一次的错误，魂飞魄散……
她处境如此，向前或是向后，都已经寸步难行。
放弃一些东西是理所当然的，没必要不甘心。
沈妙妍咬牙，捏紧药粉。
等到沈妙妍扔出一把药粉，冲出窗户向前狂奔的时候，野娘子已经被她扛在她身上了。
身后，谢昭紧紧攥着一把又窄又短的轻刀，靠着借力打力，以一己之力拦下了十几人。
包括那个领头的男人。
但还是有人追了上来。
沈妙妍的身体比前世病怏怏的躯壳好驱使了很多。
但她终究是没习过武的普通人。
能够扛着一个活人这样跑，还靠得是她重生归来的这些时日常常习马，以及那些人接触了她的药粉。
以她的体力，带着一个活人，能跑起来，便已经是尽了全力。
想要甩脱追兵，就是痴心妄想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四处都在着火。
只是草木和泥土的混合物制造的房屋并不耐火，被烈焰一燎，便是厚重的黑烟滚滚。
这些烟雾在建筑并不开阔的山寨中，足以短暂地掩盖两个纤瘦的人形。
顶着呛人的浓烟和高温导致的疼痛，沈妙妍扛着脱力的野娘子向东逃窜。
沈妙妍仗着自己身形较那些千金卫更矮些，再加上总在摆弄药粉，对药粉有些抗性，在山寨中七拐八拐，壮着胆子不考虑风向，在每一个拐角处停顿回头，向身后抛洒药粉。
至于被她扛在身上的野娘子，沈妙妍没办法分心考虑了。
野娘子在凡云山已经耽搁数日，在饥饿和惊吓的折磨下，体力本就流失许多，再加上刚刚吸入相当分量的药粉以后，依然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勒那个男人的脖子。
沈妙妍早已放弃让她恢复行动能力。
就算野娘子轻得不能再轻，那也是一个成人。
沈妙妍没跑多久便感到胸部快要炸开，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她的体力渐渐流失，步伐开始凌乱。
被她背在身上的野娘子不知何时已经醒转过来，这时，在她耳旁轻声道：“放我下去罢。”
沈妙妍神色一僵，但却没耽误动作，依旧借着浓烟的遮挡，挣扎着向前跑去。
沈妙妍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会舍命帮助别人的人。
这世界上，谁活着不如她活着，谁过得好不如她过得好。
明明就在前一瞬，她已经打算放弃野娘子了，却还是在最后一刻把她甩到了身上。
也许是因为，野娘子一边哭泣，一边用全身的力气去勒那个男人脖子的样子……
和从前的她，分外相似。
又也许是她与谢昭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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