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知微从廊下走来,碰见申山,他略一颔首:“见过申公公。”
申山笑起来:“窦舍人,这是刚轮值吧?”
窦知微点点头,他问:“申公公手上拿的什么?圣上没喝药?”
既然问起,申山不好瞒着,苦着一张脸:“是呀!这不剩了这么多,没喝完就不喝了。”
“圣人在见谁?”窦知微跟在庆帝身边有段时间,他知道,若是庆帝听到不好的消息,心情不好就懒得吃药。
“在见薛宰相,正说着前日,长安城那桩赏花宴的事。”申山唉声叹气。
一个眨眼的空隙,窦知微便知道个大概:“圣上在发愁如何赏赐安景王?”
申山心中讶异,他只说了这么点消息,窦知微这人,仿佛亲临刚刚的场景,猜得如此精准。
往常旁人总说,窦舍人有七窍玲珑心,聪慧过人。申山越接触,越是赞同,他心下不禁微微发寒,这是对过度聪明的人一种的抵触与敬畏感。
申山不自觉怕他,不欲多说,陪笑道:“窦舍人,您瞧,老奴手中还端着碗,一会还得跟御医们交代呢。事情多,就不耽搁窦舍人了。”
窦知微拱手作礼,送走申山。
宫殿朱红长廊,窦知微身着六品官员的青袍,施施而行。
左书吏在桌案上写字,听见外面有动静,迎了上去,笑容满面:“见过窦舍人。”
窦知微冲他笑了下:“又是遇到什么难题?”
左书吏一见他那张还存着稚气的俊脸,哎呀一声,心下不好意思:“什么都瞒不过窦舍人!是有一件麻烦事!”
左书吏回身,捧出一支毛笔:“您瞧,兵部的卢大人想写一部手抄佛经,献给家里的老寿星祝寿。你也知道,兵部的人,让他们拿戟拿刀,上战场杀敌尚可,让他们拿笔墨,那不难为死他们吗!”
左书吏跟着窦知微走动,嘿嘿笑道:“卢大人求到我这里来,问下官有没有推荐的人选,帮忙写一部佛经。这不,下官想起您那一手妙字来了!”
大晋好书法,朝中人人都能写一手不错的字。但要论高妙,近年来公认的两人,一个是谢言昭,另一个是窦知微。
窦知微在自己的案旁坐下,他略微沉吟:“你说的,是卢报国,卢大人吗?”
“对对对,就是他,满脸络腮胡那个!”左书吏慌忙点头。
“我后日便能誊抄好,你叫他放心吧。”窦知微答应下来。
左书吏愣住:“哎哟,这么快?佛经那么多字,还不能见错字!窦舍人,您是打算熬夜费功夫写?”
“无妨,反正我也没别的事,祝寿要紧。”窦知微说着话,展开了一本空白册子,拿起毛笔吸饱墨,在上面匆匆写了几个字,展开给左书吏瞧。
“佛经一般是楷、草、行书,”窦知微道,“楷书要求骨正字美,我于此道上,差点火候。这一行字是行书,你瞧瞧,还入得眼?若是不嫌弃,我就用这种字体誊抄了。”
左书吏早就倾佩于窦知微,见他如此谦虚,当下哎哟大笑:“你这番话,我一定原封不动转达给卢大人!你这样的好意,卢大人定会感激不尽。”
“小事。”窦知微展开一卷书,细细读起来。
宫女轻叩门房,款款行至桌案边,在窦职位的桌旁,放下一碟酥饼:“窦大人,请用点心。”
窦知微抬眸,微微颔首,轻声道:“多谢。”
一见窦知微那双惹人怜爱的小狗眼,宫女悄悄红了脸,说话磕巴起来:“不、不用,您用、您用。”
每次窦知微轮值,送茶送饭的小宫女们比平时要多。时不时的,还有人三番四趟跑来送点心,叫一屋子的书吏主书跟着沾光。
宫女魂不守舍,提着食盒走出去。
外面早有等着的小宫女,一见她出来,耐不住追问:“怎么样?怎么样?今日窦大人跟你说话了吗?”
“我仿佛看到他跟你笑了,他说的什么?”
宫女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口,笑得面红耳赤:“说了说了!他说谢谢我,还看我了!”
“你运气真好!上回我把茶放在他手边,他看都没看。”
“他是不是喜欢吃糕点?我发现每次送糕点,他都会对那人说谢谢。”
“下回该我去送了!我定要他多对我说几句话!”
几个女孩子笑作一堆,互相打闹起来。
窦知微推开窗户,让外面的亮光,多透些进来。
夏日蝉鸣不止,一只蜻蜓,停在池塘中含苞待放的荷花尖上。
长时间誊写佛经,窦知微手腕微微发酸,他轻揉了下手臂,一抬眼,恍然发觉,原来已经天黑了。
同室的同僚早就离开,四下无人。
窦知微一边思索,一边从旁边抽出一页纸,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摇曳的烛火,悠悠地映在那张俊美少年气的脸上,窦知微茶色的眼眸里,泛起的却是一道彻骨的冷光。
桌案上,静静放置着佛经,书页上字字妙笔生花,句句古典大气,散发宁静祥和的气息。而佛经的另一侧,窦知微铁画银钩,落下最后一个笔锋凌厉的“杀”字。
那张纸上,终于露出全貌:【翟容有异状,危险,杀】
窦知微等这页纸的墨迹晾干,轻轻折叠,装进一封无名信封,细细封好。
出了宫,坐上马车,窦知微叫来一名小厮,叫他拿着信,送到安景王府上。
刘弘煦和窦兰芷定了亲,安景王算半个自己人。
既然是半个自己人,窦知微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长安城近来最热议的人物,翟容。
不论翟容过往如何,他始终是安景王麾下的一员。
但翟容近日所做的每一件事,已然有失控的迹象。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捐出半副身家,除非他的背后,藏着一个重大而隐秘的目标。
能做到玉川郡最富的商人,翟容一定掌握安景王很多秘密,倘若他脱离安景王的控制,他会成为一个致命的威胁。
就像这一次,翟容用他的手段,将玉川郡富庶之状揭露无遗,竟引得庆帝的瞩目,龙颜大怒。
安景王曾经赠予窦知微点心,而他此番“诛杀翟容”这个计策,算是他的回报。至于安景王是否采纳他的意见,那是他的事了。
夜火憧憧,姜泽语在王府的长廊中行走,恰好碰见侍卫来报,说收到一封密信。
“王爷在忙,给我看看。”姜泽语伸手。
撕开信封,匆匆看一眼,立刻合上,姜泽语厉声问:“谁送来的?”
“说是窦舍人窦知微大人派人送来的。”侍卫抱拳回禀。
姜泽语暗自冷笑:“这人简直不把我们这些王府谋士,放在眼里!先前,窦知微暗示安景王派人巡查玉川郡,结果又如何?那不是什么都没找到?这次又递密信!真是小人得志,什么东西!用得着窦知微给他们出主意?”
他正欲将这封密信撕毁,只当没收到过,可是眼中闪过一丝光,他手中停了一停。
姜泽语思索片刻,最后还是把密信折叠,收入袖中,他嘱咐侍卫:“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我自有主张。”
夏夜漫长,东宫殿内点了宫灯,伴着月亮与流萤,香巧语兰几人围坐。
香巧撑着下巴,唉声叹气:“哎,外面都说翟容,如何如何豪奢。可我这里听到一些不一样的新鲜故事,保准真实!”
语兰摇着一柄团扇扇着风,颇感兴趣的样子:“哦,那你说说吧。”
应子清瞧着语兰,亏了那个大夫开的温润滋补的方子有效,她的脸色一天天红润。没了烦心事,她眉梢眼角活泼许多。如今语兰不再敷粉抹膏了,露出原本清丽小巧的脸。
应子清也笑:“说吧,我也来听听。”
香巧见这么多人感兴趣,想了一想,娓娓道来:“玉澜邑是个非常穷的地方,那个翟大商人,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这件事你们是知道的。但你们不知道的是,他小时候过得特别凄惨。”
张泰耀剥开一只橘子,分给大家:“他那么有钱,能有多凄惨?”
香巧说:“翟容是现在富,以前他是穷怕了,穷得发了疯,才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
“而且,”香巧一张可爱的小脸,露出挺严肃的表情,“翟容在成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