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晚上都睡在萧吟所住的招章阁内,此处屋舍带着一个宽敞的庭院,花木扶疏,除了用作卧房之用的正屋,东西厢房空出来给交好的客人留宿之用,另有下人住的两间耳房,但江遥此时的身份是个干粗活的下奴,显然是不能住在耳房内的,只是萧吟对他甚是特殊,心血来潮了就会把他叫到面前去,管家就安排他住在了耳房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没有床,也没人给他铺床的被褥,他每晚都是靠墙坐着,实在累了就躺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和衣而睡。
一想到明日就要回暗阁去,江遥怎么也睡不着,抱膝坐在那胡思乱想,一时是忐忑不安,一时又暗自神伤。
他也有想过要不要求一求萧吟,反正萧吟现在热衷于羞辱他,他用低贱的姿态求萧吟会不会还能取悦萧吟,但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
也许是这么多年许多次的经历让他已经心有余悸,他也是会害怕失望的。
他就这样如同等待赴刑场的死囚一般静坐了一夜,次日一早管事却还来叫他去干活,他眼睛一下亮了,以为萧吟又改变了主意,可没想到中午的时候萧吟又让他午后自己去暗阁,他的眼睛瞬间黯了下去。
中午他啃了个干硬的馒头就去了暗阁,手脚上的镣铐依旧没人给他去了,到了门口,竟然看见暗阁现任的阁主墨风在等着。
“主人让你来的吧?”墨风和暗阁其他的暗卫并无不同,冷着一张脸少有表情,眼中满是漠然,并没有多看他一眼的意思,领着他走进去,“跟我走。”
江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把他丢回来做教具倒也不必让阁主亲自来吧?
但他也不敢多话,只好沉默地跟着墨风往里走,一路上墨风没和他说一个字,他也没敢随意搭话。
两人走到了暗卫们的训练场地,墨风停下,江遥抬眼看过去,见有数十个暗卫在此地练剑,这些暗卫都身手不凡,看起来都是暗阁里的精英,而他们都不是独自练剑,对面会有一个人陪着他们练,江遥看了两眼就看出了门道,这些陪练的暗卫完全是在配合他们,可以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陪练之人。
场中唯有一个暗卫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墨风唤道:“齐砚,过来。”
那个叫齐砚的暗卫走过来单膝跪下:“阁主。”
“从今天开始,他陪你练。”墨风指了指江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看齐砚有些讶异,又补了一句,“主人的意思。”
齐砚立马收起了讶异之色,恭声应道:“是。”
江遥脑子有些混沌,迷糊之间齐砚已经塞给了他一把剑,他低头看了眼,是没开刃的剑,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发现陪练者的剑都是不开刃的,但这些精英暗卫手中的剑都是真剑。
可见暗阁为了培养精英非常肯下血本,不惜拿活人给他们当实战演练的对象,估计失手杀了也完全合乎规矩,同时又十分爱惜这些精英,用不开刃的剑与他们对战,以免在日常训练中落下不必要的伤。
墨风把他交给齐砚就走了,他拿着剑还在愣怔,实在想不明白萧吟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那种忐忑了很久后发现前面并不是绝路的感觉也很容易让人脑子转不过弯,有点被绝处逢生的喜悦冲昏了头。
江遥对齐砚有点印象,当时在白家与暗阁交手的时候,他和白家的暗卫也记住了对方几个人,除了墨风最是厉害,就是眼前的齐砚了,江遥那时就在心里估算过状态最好时的自己遇上齐砚能不能赢,最后自己得出的结论是,就算赢不了,打个平手还是行的。
齐砚看了看他手脚上的镣铐,似是有些犹疑:“你……”
“没事。”江遥压下了心里的不解,回过神来,掂了掂手中剑的重量,比他以前用惯的那把轻了点,对齐砚点了个头,“大人随意就好。”
齐砚自然不是心软之人,方才的犹疑大概也是觉得江遥并无法陪自己练剑,听他这么说,也没再思量什么,刷一声抽出剑来,眉眼间立刻便冷肃下来,下一瞬剑锋到了江遥面前。
此时的江遥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像是已完全变了个人,之前的温顺乖巧悉数褪去,眉宇间竟透出了几分冷冽锐气,如淬过血的锋刃,暗藏杀意,眼中甚至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在剑锋到了眼前时,旋身躲开,脚镣擦在地上哗啦作响,却并不妨碍他的速度。
齐砚的剑锋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瞬息间又再次缠了过来,他正想按照自己最熟悉的方法避开再找寻机会出剑,却在提气的那一刻身上一阵刺痛,这才想起几处大穴还插着金针,他此时根本没有内力。
对齐砚这样的高手来说,方才他那瞬间的愣神已足够对方把握住时机,果不其然,齐砚的剑下一瞬就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剑锋过利,擦出了细小的血痕。
齐砚移开剑,也看出了他没有内力,不然方才他是可以避开的。
他回忆了一下齐砚的出剑,平静道:“继续吧。”
这回齐砚让他先出剑,他虽然也想和齐砚比剑,但很清楚他现在的任务是陪齐砚练剑,一切都要为齐砚的剑法服务。
萧吟那么喜怒无常,要是因为他没有好好做这件事又想把他送去做教具该怎么办?
旁边的暗卫和陪练者显然是长期配合,动作之间很有默契,江遥从没和齐砚练过,之前在白家短暂地交手也只是把对方当敌人,但齐砚在江遥出剑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江遥在方才竟然已经摸清了他出剑的风格,知道他是以快取胜,就选择避开快剑的锋芒,从侧面攻入。
陪练不是喂招,不可能顺着这些人的打法,相反陪练者更像是替他们磨剑的人,要锻炼他们的优势,让他们弥补不足,因而江遥这一剑可以说就是在试齐砚的快剑到底能有多快。
齐砚脚下一滑,侧身抬剑挡了上去,江遥的剑灵巧地在他的剑上弹了一下,迅速撤开,箍着铁镣的手腕灵活地运力转动着剑柄,剑身的虚影在半空中闪过,下一瞬便又出现在了另一边。
虽然江遥的剑很灵巧,但齐砚还是快了一步已经在另一边等着他,反而掌握了主动,江遥反应过来是自己身上的镣铐动静太大,暗卫都擅长听声辨位,他动作再快也没办法避开镣铐的响动。
两人这一招都用了全力,两把剑一触即分,下一招再起势时两人互相探究地对视了一眼,随后齐砚的剑携着风声挥了过来,江遥仰头躲过,腰身几乎弯折到了极致,手一撑地,翻身跃开,递出剑干脆与齐砚近身对战。
江遥手上的镣铐限制了他出剑的范围,剑锋做不到大开大合,但他也很聪明,知道在尽量小的范围内缠住齐砚的剑,把手中没开刃的长剑耍得极为灵巧,两把剑相互纠缠着过了数十招,难舍难分。
齐砚也对他刮目相看,如当初的江遥一样,也在心里估算如果两人公平对决自己到底能不能赢,最后竟然并不敢下结论。
最后江遥还是输在没有内力上,齐砚的剑锋一旦霸道起来,他便气力不济,手中剑被直直往下压去,但他却咬着牙一时不肯服输,还在找时机反击,额上冷汗涔涔,面色都白了不少。
齐砚看他一眼,长剑一声铮鸣,剑刃直接弹开了他的剑,震得他退出几步远,嘴角溢出血来。
旁边的人都结束了训练,似乎要去进行下一项训练,见齐砚也要走,他擦了把血,拦住齐砚,道:“大人,我有件事想、想求您帮忙……”
这时的江遥又变作低眉顺眼的样子,垂着头不安地眨动着睫毛,手指纠结地攥着衣袖,看齐砚半晌不说话,他干脆跪了下去。
齐砚皱眉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暗卫不可与外人多接触,江遥现在还不算暗阁的人,齐砚没直接走已经十分好心了,他也明白这道理,但不知道还能再找谁,只好鼓起勇气嗫嚅道:“当初暗阁把我身上带着的东西都拿走了,我、我是想问问那些东西还、还在吗?”
齐砚不明所以,想了想道:“阁主让人收走了,我看都是你们的剑还有暗器什么的,后来也没看见阁主让人扔了,应该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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