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记直击。
陈言肆控着她的手发力击球,霎那间,她本就不稳的身体重心被扯了一下,柔软垂落的长发碰到他鼻尖,暖香缠绕。
球杆支点抵在他起伏紧硬的拳峰一侧,被利落击出的白球贴桌疾旋,迎上一颗黑球,撞击声清脆短促,像心跳在她胸腔里撞出一记暗响。
目标球踉踉跄跄直奔球袋而去,她手腕里一根隐形的弦倏然受到牵扯,被迫使出的力气竟然有些收不回,整个人僵了一瞬。
而罪魁祸首波澜不惊,手掌不动声色覆着她的手背,长指趁虚而入,扣进她前一秒还在并紧的指缝,她忽然屏息。
又一击。
一杆清台。
撞击声浮满一室,盖过这一边筹码的叠盖声。
几个女伴率先看过去,眼神好奇。
成串落下的条形灯饰遮挡着一双前后重叠的身影,陈言肆直起上半身,宽肩阔背将他身前的姑娘遮得严严实实。
陆承昊坐南出一张红方二,目光不偏不移,放松随意地问:“你们说他今早不对劲?”
周纪蹙眉咬着烟,拿不准主意,跟了张同花色:“废话,他哪天对劲过,我寻思也没谁惹他啊,你没惹我没惹,是吧,在座还有哪个活物能撬得动他?”
陆承昊整理手中牌阵,意味深长展了抹笑:“那得看看那把杆子在谁手里。”
彩球各自入袋,只剩孤零零一颗白球定在绿板中央。
温书晗不露声色拿着球杆,跟着身后人的动作一同站直。
体温还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一抹薄汗,一层温热的湿腻蹭过他指间。
她忽然很想把手攥紧,抵挡这无孔不入的侵略感。
下一秒,他松开她的手。
距离拉远。
不知是室内没开净气系统,还是另一边的烟味飘了过来,她喉咙一阵干涩,握拳抵着唇边,小声咳了一下。
“下来。”
她应声抬眸,陈言肆已经走下旋梯。
她慢半拍跟上。
他好像知道她有事找他,插着兜在旋梯中央停了下来,回身看她,眉眼不染一丝在社交场里久浸的烟酒欲,目光极淡,有种不乐意主动说话的懒怠。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温书晗直愣愣停在两级台阶之上,一手扶着栏杆,看他的时候依旧要仰着脖子。
一个很近的距离,彼此对视几秒,她直入正题:“我过来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一字利落答复,却让她小幅吸了一口气。
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自作多情,她只好将语气沉得很平:“那副耳坠,还有之前那些礼物,都是你送的吧。”
他挑眉:“怎么?”
据她了解,陈言肆反问就是默认。
温书晗缓慢眨了眨眼,虽然是意料之中,仍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送我那么多?”
洗钱吗?不至于,他再怎么浑也得遵纪守法。
陈言肆丝毫不避她直视的目光,甚至还可能捕捉了她某些小心思。
他耷着眼皮应对自如:“为了跟前女友两不相欠。”
她一怔:“......嗯?”
这个回答不在她预想范围内。
学生时代,她送过他限量款球鞋和模型,他出国前夕,她也送过他袖扣和腕表。
但都算不上特别贵重,跟他现在“还”给她的比起来,总价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懂你的意思。”她有点狐疑,“但是......我之前送你的礼物,真的有那么值钱吗?而且真的要算起来的话......”我欠你比较多。
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陈言肆神情不变,一双眼漆黑漠然,有种谈及陈芝麻烂谷子事的轻微反感。
他说:“有一种现象叫通货膨胀。”
“......”彼此间的空气石化了一瞬,温书晗接着话茬勉为其难地问,“所以你还要继续‘还’吗?”
“不然?”应得理所当然。
温书晗暗自揣摩,照他的说法,这种严重程度的通货膨胀早该被载入史册了。
不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她想了想,索性快刀斩乱麻:“不要再送了。”
话音落地,陈言肆嘴角轻扬,胸腔闷出笑来,语气嘲谑:“以防你以后结了婚,想起跟前男友还有结不清的债务,拖家带口来找我打算盘,早点两清对你我都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亏他想得出来。
温书晗被他随意编排了一通,有点郁闷。
她情绪摆在脸上,他笑了下:“逗你你也信。”
“......”真是烦不胜烦,“那你到底想干嘛?”
音落,他难以琢磨的目光打量她,语调有一丝强势:“那些东西,不是都很适合你?”
适合她?
来不及思考回话,陈言肆已经转身下楼,话题终结。
温书晗站在原地,抿着唇眉心一拧,抬手,虚空对着他的背影梆梆捶了两拳。
这人果然跟以前一样烦,他到底要干什么。
跃层之上,一个常跟周纪接触的小网红往下眺了一眼,回头问:“那个女孩子是谁呀?没见过,是陈少的女朋友吗?”
牌桌边立刻有人纠错:“嘴皮子严谨点儿,那是人家妹妹。”
“哦......”女生面露悦色,心里盘算着什么。
温书晗离开后,陈言肆回到牌桌坐庄,自顾撑着额头神情恹恹,别人跟他说话他就点点头应几句,全然没有聊天的欲望。
几局下来,他毫不留情地扫了一桌人的积分,自己倒跟输了钱似的全程冷脸。
三分钟前,他收到一条消息。
[那些礼物我都没拆,到时会一起还给你的。]
他没回。
周纪输腻了,换了个女孩跟局,是方才问话的小网红。
女孩子两颊打着淡淡的腮红,长发披散在肩,一副十分招人疼的清纯相,公子哥主动让她跟局,她还有些怕生,摇头推脱了几句。
周纪插科打诨惯了,什么话都随兴而至:“别害羞啊,我坑你干嘛,拿你当吉祥物呢。”
上一个被打趣是可爱吉祥物的人,半小时前已经离场了。
陈言肆眉心一动,本来准备点烟,闻言忽然耐人寻味地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没了下一步。
一旁的陆承昊端起杯子饮茶,细细品味。
女生扭扭捏捏上了牌桌,神色有些慌张:“那个......我真的不太会......”
身边有人发牌,陈言肆眼皮都不撩一下,靠着椅背轻描淡写:“要我教教你?”
女生受宠若惊般顿了一下,眨着一双恳切的眼问:“可以吗?”
“不可以。”
“......”
“衣服领子拉上去。”他忽然命令。
“啊,好......”
女生被吓了一记,连忙照做,内心却有点惋惜。
好不容易才扯这么低的,这下子一招打回解放前。
虽然不知原因,但也只好把薄毛衣的领子拉到最顶,不经意间挡住了锁骨边上一颗显眼的痣。
陈言肆神情晦暗,身边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示意气氛不对,你们最好谁都别蹚雷。
一局下来,红心二和红方四在牌桌上来回出现。
都是红色。
像温书晗锁骨中间一颗淡红色的小痣。
-
一连几天过去,温书晗照常练舞,在老宅里待的时间不多。
陈言肆近期也忙着工作,除了在饭桌上,两人平时很少碰面。
年尾将至,屹松三天两头开会。
大屏幕上一堆树状图和分析报告,陈言肆坐在主位静静听着下属分析,半垂的眼睫投落一小片淡影,指骨关节牵引着钢笔墨迹,笔尖偶尔在纸上划出轻微的沙沙声。
会上完全没人敢开小差,个个挺直腰杆,老板动笔时大家绝不停笔。
部门发言人讲到一半,陈言肆淡然撩起眼皮看着他。
下属一愣,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会上其他人抬起头,嗅到一丝不妙。
下一秒,陈言肆沉声问:“你觉得你分析错了吗?”
空气倏地寂静。
“啊......这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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