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西本还担心,自己毫无预兆地说“喜欢”太过唐突。
没想到程蒲自己把话题引了过来,正中她下怀。
她从善如流地表示:「有啊。」
她不仅考虑过,所期望的那个人,还在这间帐篷里、在她对面坐着呢。
程蒲轻轻地“嗯”了声:“我见村子里那些青年,的确有一些还不错。”
桑西撇嘴:「都是一起长大的同辈,要是有心思早就行动了,哪还等得到现在?」
“也是。”程蒲笑了一声。
“不过,青藏高原那么大,总能遇到心仪的人。”
他的语气很淡,没有一点儿情绪,像是初冬湖面上那层透明的薄冰,看似没有厚度,实则密不透风地将空气与水体隔了开。
他宁愿把视线放远到整个高原,却只字不提自己。
桑西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了下去,莫名有些心慌。
「你到底想说什么?」
纯粹的黑暗里,他的背影紧绷,肩膀耸起复又落下。
“桑西,你是一个很好姑娘,不值得为没结果的人动心。”
她强忍着鼻腔泛起的酸意,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还没开始就预判没有结果,不觉得太早了吗?」
程蒲叹了口气。
“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唯独不能是我。”
「为什么!」她几乎在大喊。
“我到高原来,只是为了项目。一旦项目结束,我就会离开。”
他说得很直白,无情地揭露了她刻意忽视的事实。
「你不喜欢这里吗?能不能不要走?」桑西声音打颤,「或者只是多留一段时间呢?」
“我当然喜欢这里,也感谢我遇到的每一个人。”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工作,都在泽城。我不能抛下一切不管,这不负责任。”程蒲缓声解释,每个字好像都有千斤重,压得她透不过气。
「那……项目什么时候结束?一年?还是半年?」
他迟迟不答,她急切地追上一句:「不是之后还有宣传落地的阶段吗?就算没那么久……几个月总要有吧?」
“我不确定。”程蒲坦白道。
帐篷的角落里传来抽吸鼻子的声音。
他终究是不忍心,语气柔和些许。
像是劝慰她,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桑西,开始一段感情很简单,放下却不容易。”
“或许你需要时间认真考虑。”
桑西不明白,他怎么能用温柔耐心的口吻,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少女心思单纯又直白,难得鼓起勇气,却遭到如此重创。即便知道程蒲说的不无道理,一时也难以接受。
她转身背对着他,不肯再发出半点声音。
鼻子被堵得严实,她半张开嘴,急促地呼吸着,好像一条离水的鱼。
程蒲听见动静,侧眸望去。
昏暗的光线里,模糊的轮廓轻轻颤动,发出阵阵啜泣。
刚才还能故作镇定,此刻看见她哭,程蒲的心彻底乱了。
手边没有能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屏蔽周遭的一切声响。
头脑得到片刻放空,但下一秒,千丝万缕的思绪反扑而来,犹如一张大网,将他包围其中,动弹不得。
当她目光明亮地接上他的话,毫不胆怯地把自己的感情推到明面上……
他敢说自己一点都没有动心吗?
不。
他不敢。
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允许自己亲手把她推向未知的深渊。
长痛不如短痛。
趁一切还来得及,趁他们还可以抽身。
桑西,抱歉。
-
翌日清晨,桑西是突然惊醒的。
眼睛被泪水泡过,肿得发胀。脸颊上被风吹起的干皮尚未服帖,泪痕一浸,紧巴巴地疼。
雨声小了很多,几乎听不见了。透过通风口的网栅向外看,虽然仍是阴天,却也不像先前那么阴沉了。
桑西钻出睡袋,匆匆披上外袍。
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程蒲和多吉都不见了踪影。她弯腰摸了摸程蒲的睡袋,是冷的,估计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她掀开门帘,来到帐篷外面。
划破的篷布被程蒲补好,重新支了起来。破口的地方有些漏水,好在现在雨势不大,没有多少影响。
他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块儿石头,以此做了凳子,手里鼓捣着一块布。
桑西好奇地看了两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口询问他在做什么。
见到桑西出来,程蒲抬起头,简单打了声招呼:“早。”
她没吭声,只是点了下头。
程蒲抖开布,举在半空中:“这个给你,试试合不合适?”
桑西站着没有动,只是审视过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条蒙面的头巾,原本是直上直下的圆柱形。桑西戴过一次,由于无处受力而总是掉下去,烦得扔回了包里。
他对其进行了改进:为了照顾她的长发和辫子,后方剪短一块儿;侧面做成了挂耳的款式,既保留了原本的功能,还增加了受力点。
“本想早点给你,但中途出了一点意外,现在才调整好。”
“戴着挡挡风,脸上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不得不说,他每次提供的,恰好是桑西需要的。
按照道理,她应该收下。
可是她没忘记程蒲昨晚说过的那些话。
他只是来自遥远城市的一位过客,由于工作原因之下途径这片高原,意外认识了她。
他必须离开,回到他所熟悉的生活中去。而她则要继续留在高原,不会与他再有任何交集。
既然他那么希望和她划清界限……
不如就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
手臂刚刚伸到半空,又迅速缩了回来。她绷着脸,别扭地说了句:「我不要你的东西。」
便携式水桶里装满了用于洗漱的水,但桑西好像没看见似的,径直从旁边走过去,拿着小锅接着雨水。
雨滴敲在锅底,噼里啪啦地一通响。程蒲循声看去,她立马背过了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等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攒出一小锅水。
洗漱完毕,她又倒出一点酥油,涂抹在脸颊上,轻轻地打着圈。
没过多久,皱疼的感觉便消失了。
程蒲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太生分了。
生分到有点不像她。
高原儿女是裹在赤诚和热情里降生的,哪怕是两人第一天相遇,她邀请他去家里暂住,都不像现在这么疏离。
可是又能怪谁?
是他亲口说了那样的话,凿开那道本不存在的沟壑。
一股莫名的燥意在心间蔓延,犹如山间野火一般肆意滋长。
程蒲转身进了帐篷,把头巾放在她的行囊上,触手可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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