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前几天游学的时候，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小贩，从他那里买到了这条手串。」
次仁磕磕巴巴地重复一遍，表情有些困惑。
「阿佳，是有什么问题吗？」
桑西攥紧了手串，坚硬的木珠硌得她手心发疼。
「……你还记不记得，阿爸带我们去拉萨，参加萨噶达瓦节，结果我走丢了的那次？」
次仁回忆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磕伤了膝盖，是一个外乡人帮你处理了伤口。」
桑西垂下头去，展开手掌，掌心已经硌出了一片红红的小圆点。
「这条手串就是那个人的。」
「我一直在找他。」
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转身便要往外面走。
次仁连忙抓住她的袖子：「阿佳，你这是做什么？」
桑西猛地转过身，挣开了次仁的手：「我要去拉萨，找到这条手串的主人。」
手串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晃动，木珠与木珠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说得坚决。
「可是……」
次仁的嘴唇翕动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拉萨那么大，在完全不联系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完全是大海捞针！」
桑西定了定神，语气出奇地冷静：「我们可以从小摊老板入手，没准他认识这条手串的主人……」
「但……小摊老板很可能已经去其他地方摆摊了呀！」次仁匆匆绕到桑西面前。
「退一步讲，就算你真的找到了那个人又怎样？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或许对方早就把你忘了！」
次仁的呼喊在空旷的院子里撞出浅浅地回音，桑西短促地吸了口气，反驳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虽然不愿承认……
但次仁说的句句在理。
刚刚燃起的冲动被现实无情浇灭，桑西定在原地，不再向前挪动半步。
绷紧的肩膀耸了耸，无力地松懈下来。
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程蒲牵着多吉来到院子门口。
院子里的气氛非常微妙。
他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桑西手里的东西上。
……
是那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手串。
他先前在拉萨与苏临和姚青筠汇合时，这条手串曾遗失在闹市街头。
世界居然这么小，兜兜转转一圈，竟然回到了她的手里。
程蒲心中微感诧异，外表却是若无其事般平静：“……我们出发吗？”
桑西垂着头，半晌，无力点了点。
「……走吧。」
她动作迟缓地把手串绕了几圈，系在腕间，紧挨着自己那条。
-
巴松大峡谷内罕有人迹，环境偏向于原生态。
两人计划开车到谷口，再徒步进谷。
多吉熟练地跳上越野车，并未踩踏座位，而是乖巧地卧在脚垫上。
它宽大的身子好像一面小山似的，将前后排之间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
暖春为高原捎来一抹青翠，草甸之间，已有不少红色、黄色的野花竞相绽放。
云层压得很低，与落满白雪的山脉融为一体。丝丝缕缕的雾气萦绕山顶，仿佛系在颈间的纯白哈达。
程蒲注意着路况，左手先是搭在窗框，继而撑着额角，很快又收了回来，扶稳了方向盘。
“……你很在乎那条手串？”
桑西闻声转头，「当然。」
她已然将程蒲剔除手串主人的人选，此时反而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述一遍。
「……那是我第一次和高原之外的人打交道。」
「他帮了我，我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她遗憾道。
“或许，他帮助你的时候，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
「我知道。」桑西叹了口气，「你说，他真的忘记我了吗？」
车内安静片刻。
他斟酌许久，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不会。”
“我想，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也同样值得铭记。”
「那为什么……」
“桑西。”他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两个人注定要分别，维持适当的边界感会让这份关系更加安全。”
「什么？」桑西不赞同地坐直了身体。
「正因为知道要分别，才更应该珍惜当下的每一秒，尽情尽兴不是吗？」
话音未落，程蒲骤然向她看去。
她的眼底像是燃烧着一簇火，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炽烈的热度。
刹车发出一阵锐鸣，安全带刹时勒紧。
桑西惊呼一声，双手撑住面前的中控台，勉强稳住身体。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一看，才发现车子的正前方，突然窜出了一头通体漆黑的野牦牛。
还好程蒲的反应够快。
“抱歉。”他低声说着，按了下喇叭，又晃了晃大灯。
然而黑牦牛仍然站在原地，乜斜了车子一眼，便慢吞吞地把头转向另外一边。
它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拦路的路障，又或者是知道了也不在意。粗壮的牛角尖端朝天，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以黑牦牛为首，越来越多的野牦牛走到道路中间，将越野车围了个严严实实。
程蒲尝试驱赶无果，无奈地把车熄了火。
桑西不明所以：「……你这是做什么？」
程蒲耸了耸肩：“等它们自己离开。”
她的眉梢挑起，唇角紧接着弯起好看的弧度：「你是听别的游客分享的吧？」
桑西推门下了车，单手扶着车门。
「不过在我们面前，这可不是唯一的办法。」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后排的多吉“哞”了一声，躁动地喷出鼻息。
桑西把后排的车门打开，多吉四蹄一蹬，从车里跳了下来。
它的块头虽大，动作却十分灵活。颈间的铃铛随着它的步调“叮铛”作响，像是昭示着它的登场。
多吉甩了甩尾巴，朝那只拦路的黑牦牛走去。
后者注意到多吉，鼻孔一张一弛，沉缓地叫了一声，像是不太服气。
多吉前蹄刨着地面，俯下脖颈，将牛角正对前方。柔顺的白色长毛之下，隐约可见紧绷的肌肉。
它积攒着力量，猛地冲了出去。
两对牛角当空相撞，黑牦牛被顶得趔趄两步，身体一扭，卸掉了牛角上的力。
战场向稍远的地方转移，周遭的野牦牛纷纷后退，为两方代表让出充足的空间。
黑牦牛喘着粗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见“呼哧呼哧”的声音。
它绕过半圈，调整角度主动出击。
多吉嘶鸣一声，精准地招架住对方的牛角，快速向后撤步。
地面升起一片烟尘，在飞扬的尘土之中，多吉后蹄发力，片刻之间转守为攻。
黑牦牛一开始还能与之角力，而后渐渐不敌。
多吉趁机将牛角一横，抵在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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