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桑西梳洗完毕，给马匹做最后准备。
身后传来脚步声，桑西没有回头便吩咐道：「次仁，帮我拿一下那边的穗子。」
脚步声一顿，转了个弯，而后再次走近。
一只手出现在桑西的视野里，比她预想的更高一些，五彩穗子衬出白皙肤色。
她偏过头，惊喜地眨眨眼：「你怎么起这么早？」
程蒲浅笑了下：“不是说好了来给你加油。”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呢！」桑西接过彩穗，系在马匹的前额。
“这是做什么用的？”他问。
「彩穗象征着吉祥好运，可以保护马匹和骑手平安归来。」
她把彩穗托在掌心，轻轻抖开：「虽然我不迷信这个，但……就当是个念想嘛！」
马匹的尾巴来回摆动，频频地跺着脚。几次想要躲闪，都被桑西拉住。
她抓着笼头喝了一声：「安静。」
“它似乎有点不耐烦。”程蒲微微蹙眉。
「我今天看到它的时候就这样了，可能是昨天夜里有哪匹马惹了它。」桑西叹了口气。
动物嘛，平白无故看不对眼，打一架是常有的事。
赛马节聚集了各家的马，到了晚上，大家又会让马匹自由放牧。虽然拴着绊脚索，挑衅斗殴事件依然时有发生。
“会不会影响比赛？”程蒲又问。
「我不追求成绩，问题应该不大。」
“……我不是说成绩。”
桑西反应过来，眼里漾开笑意：「放心吧，这点小情况，我处理得了。」
身后再次传来响动，这一次是次仁来了。
他和程蒲打过几次照面，再次见到已不觉得惊讶，乖巧地问了声「早」。
程蒲往一旁站站，给次仁让出位置，看着姐弟两人备马。
她的动作有力而流畅，带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让人看着看着，不自觉入了神。
直到她脚下一蹬，燕子似的飞上马背，眉间自信飞扬。
程蒲回过神，唇角弧度更深。
他喜欢的姑娘，无论做什么事，身上都好像散发着光芒。
其他骑手陆续就位，偌大的空地上，马蹄声、口令声、加油声交织重叠。
在进入起跑区前，桑西拉马停住，转头看着程蒲，像是在等待什么。
程蒲心领神会，右手端至腰际，比了个攥拳的手势。
“桑西，加油。”
“我等你回来。”
桑西笑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牵牵缰绳，走进了起跑区。
比赛总路程为十公里，从朗玛措出发，沿着路线一路绕行，最终再返回朗玛措。
裁判一声令下，蹄声雷动，众人吆喝着抢占位置，高高举起鞭子。
知道的是赛马比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一队骑兵，即将去攻城略地呢！
桑西尝试加速，但马匹只在收到指令的瞬间向前蹿上一步，随即又恢复原速。
想要牵动缰绳拐弯，马匹便不停地左右晃头，固执地沿着一个方向走。
人马配合出了问题，要是以这样的状态跑起来，恐怕很难控制。
眼见与大部队之间已经隔了一段距离，桑西向次仁招呼道：「我跟在后面慢慢走，你去前面吧，不要管我了。」
次仁再三确认她不需要帮忙，才勉强答应下来，驱马向前追去。
桑西使出浑身解数，试图重新控制马匹。
眼见着就要成功，邻村的一位骑手忽然坠马，坐骑受到惊吓，无头苍蝇似的飞驰过来，重重地撞上了桑西的马屁股。
「糟糕。」桑西低声嘀咕。
马匹一声嘶鸣，前腿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桑西被颠得七荤八素，还没缓过来，马匹又扯着脖子狂奔起来。
「喂！慢点！」桑西抓住缰绳，用力往后一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她的基本功很扎实，哪怕这样折腾，也能稳坐如山。但是无法控制马匹方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匹冲出比赛路线，朝着广阔的草甸飞奔而去。
参赛选手里有人注意到她，大声喊着什么。奈何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桑西完全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她索性把缰绳放松一些，不和马较劲了。
跑吧，等到跑得累了，它自然就停下来了。
队尾的骚动引起了索朗的注意，转身一看，桑西的马已经冲出很远。
「桑西！」他高升呼喊，自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目光一凛，索朗毫不犹豫地牵动缰绳，自队伍的最前方分流而出，朝着桑西的方向追去。
-
马群离开以后，营地里少了大半的人，顿时安静不少。
程蒲站在起点附近，望着远方天地相接之处的一排黑点。
裁判拉开马扎坐下，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你不去休息吗？马群中午才会回来呢！”
“谢谢，我站在这里就好。”程蒲客气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总是闪过桑西与马匹互动的画面，隐隐有些不安。
周围忽然想起一阵哗啦啦的噪音，是裁判腰间的对讲机。
紧接着，一道焦急的声音从中传来：「不好了，有一匹选手的马失控了！」
好像一簇火苗点燃了本就焦灼的气氛，裁判骤然站了起来，双手攥住对讲机：「往哪边去了？派人追了吗？」
「往北边去了，安全员去找了，有个选手也帮着追了。」
裁判稍微松了口气，却又不敢掉以轻心，依旧保持着严肃：「骑手是谁知道么？」
程蒲专注放轻呼吸，专注等待着对面的回答。
「好像是……昂鲁村的桑西嘉措。」
犹如铡刀落下，骤然斩断了心里紧绷的那条绳。
裁判员想了想：「桑西嘉措？是安古家的那个姑娘吧？——哎，你干嘛去？」
转头一看，原先站在那里的程蒲步履飞快，跨上一旁的摩托车。
裁判赶忙劝阻：「他们都跑远了！你现在去追怎么追得上？还是交给安全员吧！」
回应他的，是引擎的轰鸣声。
与此同时，摩托车径直向北方冲了出去。
速度指针在极限刻度的边缘来回试探，疾风卷动衣摆，抖得他半边身子发麻。
即便如此，程蒲还是觉得不够。
快些，再快些。
在极度焦急的心态下，头脑反而冷静下来。他迅速考虑了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确定了对应的解决办法。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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