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无情泼在身上,纪堇一浑身哆嗦几下。紧接着紧致的牛皮鞭划破空气,猛抽在她皮肉上,皮鞭划破最上层的皮肤,撕裂肌肉腠理,到最后随着血肉破绽白色的长骨露出,一鞭放止。她被抽得浑身颤抖,在“啪”的声响中却听不到她喊一声痛。
鞭声如箭,士卒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纪堇一头皮发麻,接连不断地痛意横冲直撞地冲上大脑,她面上肌肉绷紧,脸上了无血色,可她硬是咬破唇也没吭一声。
每一鞭都要褪她一层皮,却没有往她致命部位打,他们不让她昏迷,就是要让她清醒地承受折磨。
冷水泼了五轮,却无人来审问,地下牢房内鞭声透过栏窗传出,像是脆弱野兽在夜中哀嚎。
月光洒在地上,照不到纪堇一半分。
她听着鞭声,受着鞭罚,像和以往被罚的无数夜晚一样在沉默中度过。
—
第二日时,窗外飘进的细雪冻醒了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垂着脑袋奄奄一息的纪堇一。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麻衣,麻衣早已随着皮开肉绽而破裂得惨不忍睹。
纪堇一睁开双眸安静地望向窗外,那双褐眸恢复了往日的无波无澜,此刻带着消沉的日落色,藏着眼底的无际深渊。
纪堇一心想,下雪了啊。
她知道昨夜是宋舒妤在她身上泄愤。那今日呢,会有审问吗。
审问又如何呢,纪堇一不能说她与楚辞云计划脱身,就意味着她要么被打死在这,要么等人来救她。
她在赌,一旦赌错,她就要把命赔上去。
但纪堇一不后悔,她相信楚辞云。
她知道他很厉害,他武功还在时厉害,没了武功时也很厉害。纪堇一在他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强大——那次跳崖,与其说他是在杀自己,不如说是在救自己。他真的既大胆又勇敢。
还有刺杀时那么险恶他都能救她逃过追兵,纪堇一心想,这次也一定可以的吧。
可她等啊等,没等到想见的人,只等到一次提审。审问她的人是郡主的暗卫,暗卫只问了一次她与楚辞云的关系,在没得到回答后就走了。
而纪堇一迎来一整日的鞭打。
……
许是,他们根本不期望从纪堇一身上得到什么,他们只是想打死她。
连续三日,他们每日只给她一次答话机会,并不在意她答案的样子。
人的四肢长骨有八十八块,这三日里她断了六根,错位十处,脚筋被打断三根。三日时间,她已成了一个血人。
纪堇一狼狈无比,她脸上溅了血,额头上的冷汗与散乱的发丝贴在脸上,血滴与汗融合流下,看起来像血泪般。而单薄的麻衣根本抵御不了严寒,她敞开的皮肤被冻出了疮,心口的箭伤也早已崩裂,窗外的雪愈演愈烈,纪堇一的生命在慢慢流失。
却没有人来救她。
没有人要救她。
纪堇一不再看雪。
她开始认清现实:她该想到的,楚相知道她是逆贼,楚辞云不可能与他父亲对抗,又怎么会为了她让楚家淌这趟浑水。
她赌错了。
—
对于宋舒妤来说,楚相给了她一个最安全的方法:杀了纪堇一。
杀了她,就没有人能找到他们行刺太子的把柄。
杀了她,也无需担心她背叛青信阁对楚家投诚。
楚怀远看似不管他们的事,可天下事又有多少能逃过相爷耳目。
他们行刺太子的事已被相爷知道,若是再被楚相查到他们与梁北乾的合作…后果不堪设想。
宋舒妤心里发寒,她这几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反复犹豫一件事:要不要杀纪堇一。
她总是不忍心的。
只是她肩上的责任不允许她不忍心。
—
第五日。
纪堇一几乎只剩一口气吊着。她身体内外唯一的感觉就是——冷。
难以承受的深入骨髓的冷,冷得她连痛觉都没了。
纪堇一试了试,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在混沌中,她听到旁边的阶梯处传来一阵与往日不同的脚步声。
轻柔的、优雅的脚步声。
随后一群侍卫涌到她面前,将红地毯铺在血迹脏污的地面,是为了防止郡主过来时脏了裙摆。
纪堇一低垂着脑袋,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眼前出现一双粉色的云纹翘头履,精美的粉色长裙落在履上,它主人的轻柔声音在头上方响起:“阿堇,我来见你了。”
纪堇一缓缓抬眸,湿敛的睫毛沾在眼尾,苍白的脸上眼神冰冷,她虽处于弱势,身上野兽的气息却丝毫不减,如有戾气缠身。
她带着不屈态度的褐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容颜精致的郡主殿下,她们之间有若天差地别。
宋舒妤看着她的模样愣了愣,想摸摸她的脸,却被纪堇一狠狠躲开。她的手便空荡荡地停在空中,无奈放下。
宋舒妤转身不再看她,她垂眸,轻声吩咐:“动手吧。”
侍卫手上拿着一条白绫朝纪堇一走去。
纪堇一睫毛颤了颤。
她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反抗,纪堇一也想要一点体面的尊严。
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顺着她的眼尾融着血液滑下,纪堇一咬了咬唇,傲气地仰起脖颈,等待死亡来临。
—
在白绫慢慢收紧,她逐渐窒息时,牢室内突然闯进一群人。
侍卫挡不住他们,竟然直接退到宋舒妤身侧。
身姿如松的少年拢紧了身上白裘,在暗卫开路下,缓步踏进牢室。
他不紧不慢,还未现身,声音便已不咸不淡传进地下阶狱:“郡主,还请你再考虑几分。”
—
宋舒妤听到楚辞云声音时便止住了下属动作。
她皱眉看向明亮处缓缓走下的少年,如月下雪、山间月,他一来,犹如春风拂面,整个牢狱的压抑气息都被驱散,像是有了生气一般。
“楚辞云,你来又想做什么?”宋舒妤心有不爽地发问。
她不敢与楚相作对,可不代表楚家其他人也能对她指手画脚。
楚辞云没有作声,他的目光直直越过其他人,定在那个满身血痕的人身上。
他本不想看她的,可是纪堇一身上的伤痕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他的目光便凝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处移不开了。
楚辞云看着她,话却是对宋舒妤说的:“郡主,我救她是为报恩,她对我没有任何价值,郡主又何必深究我与她的关系呢。”
纪堇一刚从窒息感中缓过来便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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