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门都被堵住了,往哪里逃哇!求饶吧!她们母女一向心慈手软、不!仁厚善良,不会真要你们的命的!”南洲君被束住了双手,背上背着荆条负荆请罪,一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边朝天师府嘶声大喊着。
悔恨之心溢于言表,改邪归正的态度天地可鉴。
天师府的天师们瞧了,一边痛骂南洲君为保性命连脸都不要了,一边心乱如麻,不知还能不能窥见明日月光。
怎料还不等他们反应,天师府的大门轰地一声塌了,就像他们脖子上的头滚落在地上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心里不觉间生出绝望的悲意。
天师们震惊之余抬眸四顾,只见天师府已被南域来的冥兵围得水泄不通,而那位被幽冥死灵们称赞宽仁厚德的灵幽殿下,此刻正高高坐在最凶厉的魂兽背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这群跳梁小丑。
灵幽漠然看着:“五位大天师都齐了,看来没人逃跑,比南洲君有骨气。”
南洲君忽然被点名,哭声更大了,甚至掩住了劝降的声音。
不是没人逃,是根本逃不出去。天师们心里发苦,却没法说出来。
就在这时,魂兽最前方的人翩然落在天师府众人正中央。
如果忽略掉门口那群虎视眈眈的人,她这般作态颇有几分单刀赴会的意思。
“你这是何意?”林天死盯着孤身一人落入天师府的灵幽,实在捉摸不透。
这家伙又在玩什么花招,难不成她想仅凭一个人端掉整个天师府!?
灵幽负手自顾自走上前,天师们下意识向两边退散开来,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灵幽即将踏上天师台时,她忽然顿住脚步,一双明亮的眼睛从林天和少年天师身上掠过,嫣然笑道:“天师,阵已布好,还不出手吗?”
林天额间青筋暴起,呵道:“启阵!”
数千名天师齐齐捏诀,一个个诛杀阵自灵幽四面八方乍现,层层叠加,比青冥地府中的诛杀阵还要恐怖百倍。
灵幽目中这才显出几分满意,“你们这群天师永远都是这样,只有把人引到陷阱里才敢过招。”
林天讽刺笑道:“天师府上下一心,岂是你这个妖女能懂的!”
这个称呼灵幽听着新鲜,轻笑一声,血红丝线一根根从她身边生出,诛杀阵一个个瓦解。
林天双目赤红,显出狰狞之态,命令道:“继续布阵!”
众天师齐声应是,手上疾如闪电,仅凭肉眼只能看到虚影。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除了诛杀阵,还有其他阵辅佐,万阵合一,堪称天衣无缝。
眼看灵幽再度被包围,守在门外的玉徊担心道:“姐姐会不会有事?”
“不会。”宫竹回了声,暗暗庆幸苍生不在这,否则依那丫头的耐心,肯定一早就冲进去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才问。
不过,姐姐好像在放水……
林天面沉如水,底下天师越是交手越是绝望。灵幽破阵的速度太快了,甚至赶上了他们布阵的速度,再这样下去,天师府必亡!
“不过如此。”
这句话一出,众天师脸色煞白。
阵破了!
灵幽十分妥帖地问了句:“可还有其他招数?”
众天师差点没被她气到吐血,到底是谁说灵幽仁义宽厚的,明明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活阎王!
但灵幽确实只是诚心发问,前不久她在青冥府邸受到林萧埋伏时还需要以自身为饵,再花费一些时间才能破阵。如今她已经继承了完整幽冥大道,却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实在苦闷。
灵幽舍不得拿身边人练手,也就只好委屈天师府的人了。
天师府的人不知道这些,但如果知道,定会吐血三升,不战而亡。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这些人明白天师府已是在劫难逃。
“林天!若不是你威胁我们,不让我们跑,没准我们之中还有人能活着出去!”一名天师冲上天台,对林天拔刀相向。
匕首刺入林天心口,却没有血流出。
“空壳!”那名天师大愕,挥刀刺向其他几位大天师,皆是如此:“替身!大天师们都跑了!”
底下天师也反应过来:“我们被利用了……”
“他们一早就算计好了,算好了拿我们当牺牲品!”
灵幽丝毫不感到意外,林天能与南洲君合作,就不会是慷慨赴义,为他人牺牲的硬骨头。
刀兵混战,没有人知道林天何时逃走的,也没人知道他逃去了哪里。
宫竹等人得令,将留下的天师府弟子按照过往罪状,一一处刑。
灵幽凌空而立,闭目片刻,眼中突现血色花:“兵卒浴血奋战,哪有让主将临阵脱逃的道理。”她掂一掂手中的剑,自身后抛去。
剑影随心意而动,自长街上急速划过一痕,冰冷的剑刃上霎时多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林天盯着那把玄剑,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两个字“劫天”。
劫天——劫天道之运,逆苍穹之命!
何其大逆不道!
林天来不及惊恐骇然,顷刻间头颅落地,魂魄祭天。
这样的场景在东域角落又上演了几次,直到最后一个大天师魂飞魄散,灵幽淡然说道:“夙仇尽殁,连君今宵可酣然入梦。”
下一刻,灵幽的身影消失在了天师府上空。
东域荒原古街,一道身影从窄巷中探出。
“天师府已灭,你还想跑到哪里去?”灵幽手中拿着本命剑,自暗处一步步走出,宛如讨命的嗜血罗刹,吓得少年天师腿脚发软,差点一骨碌摔在地上。
“灵幽!”少年天师阴沉地看着这个挡住自己退路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是天师府的人,殿下何必逼得这么紧!”
“朱槃。”
少年天师瞳孔猛然一震,二话不说祭出蝎尾鞭,狠毒地朝灵幽面门甩去。
电光火石间,毒鞭被灵幽击飞,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一旦朱槃生出逃跑的心思,总会在下一刻被灵幽扣下。
“你耍我!”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灵幽居高临下地吐出几个字:“你,不如我。”
朱槃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至极的事情,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大着嗓门试图遮掩住一些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吾乃大丈夫,怎会不如你一个女子!”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灵幽目光逐渐归于平静:“你、林萧都曾以‘大丈夫’自居,却只是取其表面,忽略其深意。本质都是因为私心看不起女子,却又要顾及颜面,表现自己慷慨大度,所以假借圣人之言自欺欺人,何其可笑。”
“可笑?可笑!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幽冥必亡矣!必亡矣——!”朱槃捶胸顿足,掩面欲泣,指着灵幽不断说着那句话,似对乱政感到无比悲痛,又怨天神不公,让冥王之位被贼人窃去。
灵幽嗤笑一声:“想谋权篡位就直说,何必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徒增人厌烦。”
“祝伯,你给自己取名‘朱槃’是何意?难不成是想学凤凰涅槃重生,卷土重来吗?”
这转折来得太突然,朱槃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是了,他不是林萧的外室子,不是天师府的少年天师,更不是巫师族的巫师朱槃,而是睿芝一族族长!
要不是灵幽今天提起,他都要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一个本该拥有王图霸业的枭雄!
可惜先冥主们不识他,时刻提防着他,甚至将他帮助冥主从青冥帝君手中夺走幽冥的丰功伟绩掩盖抹去,换得自己一身荣华富贵!
而他,仅有一个幕僚之名!
他不甘心,不甘心到苦心积虑下毒算计先冥主,没曾想到最后却是给虞春秋做了嫁衣!
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才对!却要他隐姓埋名至今,还要依附一个外室子的身份苟活!
灵幽不顾睿芝族长眼中的惊愕,自顾自地反问道:“睿芝全族可皆因你而亡,你难道不应该引咎自刎,下地狱陪他们吗?怎还有颜面活在这世上?”
她这话可谓刻薄,但放在这位老顽固身上,又显得太轻了。
睿芝族长也不装了,拖着残臂匍匐过去抓灵幽的衣角,不料却落了空。那张介于少年和老者之间的面目顿时凶厉可怖起来:“杀他们的祝莨,灭睿芝全族的是祝莨!是她狼心狗肺,冷血无情,与我何干!”
“你们欲起刀兵,她凭什么站在那任你们宰割!”灵幽罕见动了真怒:“更何况,若阿莨不反抗,百年前死的就是她。若你们不把她视为弃子,不对她妄出杀意,她又怎会要你们的命!”
“说来说去,是你自己造的孽,她又有何辜?!”
睿芝族长还想搬出长幼尊卑,伦理纲常说些什么,却见一枚带血的铜钱贯穿他的三魂一窍,点燃了他的魂身。
灵幽隔空将铜钱碾成齑粉,淡然道:“礼尚往来,你断阿竹生路,我送你最后一程。”
她一直记得朱槃和林萧在青冥地府毁去宫竹退路,害他落下一身伤的仇。
直至今日,终于恩怨两消。
天师府和南域异党不过几日的时间就被灵幽一锅端,其速度之快,手段之强硬,令闻者色变。
但东域不可一日无主,灵幽特命林孟暂代东域冥官一职,芸儿和苍生掌法刑,一旦发现犯上作乱者,可由苍生出面逮捕。
林孟一家得灵幽救命之恩,又得封官职,自是感激涕零。后立下誓言,必会还幽冥一个平顺安宁的东域。
灵幽问林孟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林孟答联合玄宫幽灵司,重新传授东域死灵引生之术。
灵幽自然大悦,问她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林孟黯然片刻,说是连翘告诉她的。
“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宫竹提着一坛南域农家的桂花酿,看着月下那一抹寂寥的身影,疏冷的眉宇多了抹暖色。
“我将连翘送到了往生井……转世前,她说她很后悔。异端来袭前夕,她看出了天师府狼子野心,劝说连氏族人多加防备。但稚子之言,连族的人没有听。”
“她问我‘如果当初我态度坚决一点,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灵幽接过宫竹递过来的酒,仰头灌了一口:“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何?”
灵幽伸出手指,拨弄着宫竹的耳坠子,不知是不是醉了,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痴,没有焦距:“我初到北域时,虽有戒备之心,但没有如今这般谨慎周全。”
“那时候的彩蝶酒楼,是一座披着鲜亮外衣的野兽。我和阿莨第一次去的时候差点着了道,幸好玉姑娘心善,趁老鸨不注意,放我们跑了。”
“等我们意识到不对,想要再去找玉姑娘时,已经为时已晚。”
灵幽落寞道:“过去的事情,是没有‘如果’的。”
宫竹从未听灵幽讲过这事,沉默良久,才说:“她是个通透的人,自己就能想明白。”
“我知道。只是触及往事,心里终归有些不痛快。”
“所以我给姐姐带了酒。”从南洲君那里搜刮来的,宫竹手里有很多。他目光在灵幽沾了酒的唇上顿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那玉姑娘是?”
“玉徊的姐姐。”灵幽笑了一下,却不达眼底,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我欠她一个姐姐。”
所以她对玉徊总是照顾有加,格外宠溺的。
也正是因为这件往事,灵幽才更加懂得身边人的重要性,才会那么谨慎地在宫竹等人身上留下一抹痕迹,在她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护她们一次。
否则,百年前宫竹受梦魇侵扰,识海濒临崩溃时,是万万活不下来的,更别说去冥河中滚一遭。
宫竹故作嗔怪:“难怪姐姐这么乐善好施。”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害怕有一天我受人牵累。”
“不至于,只是有些不开心。但如果姐姐不那么做,就不是姐姐了。”他永远知道,灵幽不会为自己改变什么。
就像如果灵幽不喜欢他,他再怎么纠缠也是无用功。
幸好,没有如果。
灵幽笑了一下,听得宫竹耳尖发麻,他屏住呼吸靠近,想要尝她唇边的酒。
灵幽平静的眸中多了一丝玩味,于是宫竹靠过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灵幽往后躲了一下。
“姐姐又逗我?”宫竹有些恼,固执地又凑近了一些,灵幽玩闹之心没有就此停止,直到宫竹撑不住扑倒在她身上,她才终于善罢甘休,笑出了声。
“世人都道‘温润有礼,宽德仁义’的殿下,把坏心眼都使我身上了。”
“那阿竹又藏了什么坏心眼?”
灵幽的眼睛仿佛一面明镜,清澈地宫竹根本藏不住秘密,他敛眸说:“我搜了林萧的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宫竹从前是不在乎身世的,但灵幽好像知道很多,还因为他在林孟那里欠了因果。
这是宫竹所不允许的,任何有可能伤害灵幽的隐患都是宫竹不允许的,哪怕是他自己。
所以他擅自搜了林萧的魂,知晓了自己曾是天师府主家幼子。
那个以“承天之命,除魔卫道,救济苍生”为己任的天师府,是他在凡间的家,却在旁支因为忮忌,违背天规与幽冥旱魃狼狈为奸为祸苍生时覆灭。
他年纪太小,流落幽冥后便不记得自己也同连翘一样,是一个被贼人害得家破人亡的可怜虫。
他只是本能地抵触与人亲近,甚至隐隐约约地,讨厌一切与天师府有关的人。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那群贪婪卑劣的人终于在多年后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旱魃尸王派去凡间的旱魃在凡间得了甜头,不仅不愿返回幽冥,还肆意屠戮百姓,连带着曾经的合作伙伴也没放过。
那群毒虫来了幽冥,借着先冥主与虞春秋双方交战,趁乱躲过了十八层地狱的灼烧。
时至今日宫竹回想过去,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贼人的运气太好,逃亡之际居然还能得到东域连族接济。
连氏受青冥帝君之名镇守东域,沉寂多年,终是不甘心幽冥道法有损,于是借天师府之名主动向冥主虞春秋投诚。
连族本意是想帮助虞春秋修复幽冥之道,没曾想天师府狼子野心,在连族对抗异端之际下了毒手。
他们是一群冷血无情的豺狼,为了利益不惜用人命逼迫连氏交出手中有关青冥帝君的一切。
结果可想而知,连族最后只剩下连翘一人。
而这,还是因为她母亲,也就是那位天师府为了联姻挑选出来的弃子,极力恳求之下才得到的结果。
“那林孟手中的纸人……”
“那是你真正的族人,机缘巧合之下,附身在了纸人身上。日后你若想见她们,可以给林孟传信。”
宫竹摇摇头,他看得很开,不是留恋过去的人,只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姐姐为我欠下的因果。”
“我是不希望你知道那些的,但因为你想知道,所以我没拦着。”灵幽捧着他的脸,在他额间落下一吻:“你十二岁时无故发热三日,可是回了趟人间?”
宫竹无奈至极:“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姐姐。”
“你的事我一向事事上心,自然猜到了一些。”
宫竹抬眸想着,他喜欢上灵幽真的不怪他,谁让这人这么坦诚又热烈,还是事事妥帖周全呢。
“……我没干什么。”他确实没干什么,只不过是从水里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过路的小孩吓得掉池塘里去了。
不过好在那户人家富贵,小孩刚掉下去就被人救了上去,没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他这副害怕灵幽责怪的表情,令灵幽心头一软:“人死不问人间事,你若真干了什么,哪里是发热三日那么简单。”
“不过也巧,那个落水的幼童正是林家。”
宫竹意识到什么,复述了一遍:“林家?”
“天师府林家。他后来大病一场,醒来后整日疯疯癫癫的。旱魃攻占林家时,林家封锁家中所有出口,被因他钻了狗洞,让旱魃找到了可乘之机,否则林家的人没准能继续在凡间逍遥自在。”
宫竹罕见地呆住:“……”
灵幽失笑道:“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
东域,坠仙谷。
红面收到魂灵传信,第一时间禀告虞春秋:“主上,殿下已平定东域,再过不久,幽冥便能彻底太平了。”
虞春秋喜上眉梢,连连称赞了好几句,满目欣慰之色,又忙问:“可有受伤?”
红面语气像在炫耀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殿下如今得到青冥帝君的传承,整个幽冥已是无人能及,那几个跳梁小丑哪里能伤到她。”
“是我关心则乱了。”虞春秋按了按眉心,心绪不佳。
“主上,可是封印出了事?”
“近来偶有波动,但都被我强压下去了。”虞春秋话锋一转:“黑面那里还没有消息吗?”
一说到这,红面忽然静了下来,沮丧地摇了摇头。
前段时间黑面听说天师府有异动,马不停蹄地赶去给灵幽助阵,途中意外碰到了异端,并跟随那几个异端找到了异王的巢穴。
因为事发突然,黑面来不及跟其他人商量,便跟着异端进去了。
几天前黑面传来消息,说过几天就会回来,让红面别担心。
但那可是异端巢穴,一旦暴露,就算是虞春秋去了也未必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地方,红面怎能不担心。
要不是不知道具体在哪,红面早就去遭人了,哪里会待在这里整日心惊胆战的。
“这事她做得糊涂,等她回来,你要好好训训她。”
红面勉强掀起一抹笑,故作不解地询问:“那主上呢?”
虞春秋理所应当地说:“你唱白脸,我自然就唱红脸,总不是真的责怪她。”
红面刚要说虞春秋算计得好,把好处都占了,让自己当坏人,一抹熟悉的灵识忽然从远处落在她耳边。
“姐姐……”
“黑面!”听到熟悉的声音,红面惊喜地站起身,随后瘫坐在凳子上,魂身止不住地颤抖,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主上……”
虞春秋看着她脸上裂开的面具,已经明白了什么。
——那是生死契约幻化出来的面具,一方魂灭,另一方具碎。
·
“姐姐……”
“异端要卷土重来了。”灵幽迎风站在东域最高处,失神道:“这一天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突然……”
她眨眨有些湿润的眼睛,想起魂灵传来的信,仍觉得那是个玩笑。
她幼时不高兴时,黑面和红面总喜欢变成虞春秋样子逗她开心。
她起初未曾察觉,后来次数多了,便看出了破绽,气恼之下在虞春秋面前告状。
后来她长大了,黑面偶尔还会拿这件事打趣她。
灵幽微微抬起头,看着天上繁星,不知哪一颗是属于黑姐姐的。
短短两日,幽冥的天空便被覆上了一层浓墨般的雾色,所有死灵都感知到了那股如困兽般的压抑和恐惧。
那是与生俱来的,对死敌的悚惧。
“姐姐明知大敌当前,为什么还要将他们遣离?”宫竹不动声色地问着,只有略微发红的眼尾显露出他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宫竹时刻跟随在灵幽身边,自然也知道黑面以命换来的消息——异王吞噬了除它自己以外的所以异端,其实力已经到达了不可估量的地步。
他太害怕了。
害怕灵幽在最后一刻赶他走。
害怕灵幽明知有去无回,也不带他一起。
灵幽回身,抚着他的脸:“在担心什么?”
“三千情丝只寄情于一人,我既然选择了姐姐,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宫竹声音发着颤,却坚定不移地,恳求着:“所以姐姐……别赶我走。”
“不怕?”
“有姐姐在,何惧之有?”
灵幽伸出手:“那便一起。”一起面对生死。
就在这时,宫竹身后不知打哪里探出一个脑袋,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仿佛源源不断般,占据了灵幽眼前这一整片空地。
“殿下!”
“大人。”
“姐姐!”
“灵丫头……”
“还有我们呢!”
“你们……”灵幽看着北域诸位城主、西域十八阎君,还有红面等人,失语片刻,马上反应过来,板着脸道:“违抗君令,你们这是想造反?”
“姐姐,你吓不到我们的。”玉徊和苍生一起扯了一个鬼脸,嬉笑道:“我们可不怕你。”
灵幽扶额苦笑:“无法无天了。”
玉徊弯下身与苍生击了个掌:“我就说姐姐会答应的吧!”
“哼。”苍生不服道:“我也猜对了!”
十八阎君:“我等承殿下的恩,有幸修得幽冥之道,不能白白拿了好处却一点事都不干。”
赤焰城主:“打天师府那会儿我们就没出多少力,灵丫头,这一次可不能再让我们无功而返了!”
白羽伊一:“愿为殿下身先士卒!”
银月城主上前,作揖道:“殿下,祝城主让我给你带了句话。”
不等灵幽反应,她便模仿起祝莨一意孤行的语气,自顾自道:“城主说‘若大人归寂,我自不必再遵守昔日诺言固守北域,必携余下死灵前仆后继,直至幽冥再无异端。’”
灵幽眼眶微红,撇开目光不敢看她们:“我是护道人,身先士卒本就是应该的。你们又是何苦?”
苍生一改往日顽皮,坚定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因为幽冥,不只是姐姐的,还是我们大家的。”
灵幽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再无法拒绝,于是俯身长拜,字字真情:“幽冥得诸君庇护,乃是幽冥之幸。吾以幽冥之主之名,在此谢过诸位。若有幸生还,必不负诸位大恩。”
众死灵纷纷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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