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星望着那两具悬吊于半空的尸身,心中震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手段……已然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大雄宝殿巍峨庄严,殿高二十六米。殿内释迦牟尼佛像肃穆高耸,直逼七丈,俯瞰芸芸众生。如今那二人竟倒悬于佛目之下,距地五丈,身形僵直,面容狰狞,如同供奉祭祀的献礼。
老仵作立于一旁,喃喃低语:“奇怪,凶手是如何将二人悬吊至此?”
谷星盯着那尊金佛,心生奇怪:“若是借佛像攀登,当不算难事。”
此言一出,老仵作登时一惊,四下扫视,见无人留意,方压低嗓音急道:“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讲!何人敢攀踏佛身?况且此佛乃皇家御赐,铜铸中空,遍披金箔,尊贵无匹,岂容亵渎?”
谷星闻言微愣,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点头应下,又抬眸望向佛像。
众衙役自殿檐暗门进入,沿屋梁缓步上前,谨慎地将尸体解下。正如老仵作所言,竟无一人敢借佛像半分。
寺庙本乃清净佛门,凡俗红尘之事皆当隔绝,更遑论血腥杀戮。可如今却有人在佛前公然行凶,如此肆无忌惮,直叫满殿僧众惶惶不安。
此案再难掩盖,昨夜僧录殒命之事亦被翻出,虽住持方丈严令众僧闭口莫言,然而风声已起,恐惧之意笼罩整座寺院。
谷星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见他们神色各异,十人十色,多是骇然惊惧,而那都承旨更是脸色乌青,竟似要滴出水来。
她挑眉,顿觉此事更添蹊跷。
这二人究竟是谁?竟能令都承旨色变?
趁着老仵作忙于勘验,她悄然挪步至阿信身侧。
“这二人什么来历?”
阿信正指挥衙役封锁现场,见她靠近,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道:“离我远些。”
谷星撇撇嘴,毫不退缩,反倒笑道:“你若不告诉我,我便去问萧枫凛。”
阿信一噎,显然被她这满嘴威胁的模样气得不轻,沉默片刻才压低声音回答:“一人为礼部世家赵郡胡氏庶子;一人为太常博士兰陵百氏嫡子。”
说完他便被人唤走,只留谷星独自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昨夜她才与萧枫凛推测僧录之案,今晨便有世家子弟横死佛前,且被高悬半空,警示众人。
待那两具尸体落地,皇上的特批也已送达。
三具尸体并列而放,终是轮到她与老仵作查验真相之时。
谷星蹲下,先细看那两名死者。
二人死于今晨四更,皆着僧衣,颈间勒痕清晰,指甲间残留血痕,脸侧、脖颈、双手皆有擦伤,衣襟之上更沾有湿软泥痕,显然生前曾有过挣扎。
老仵作缓缓捏开其中一人的口腔,欲查看内里情况,不料尸身舌根微微翘起,竟似含着某物。
他眉头微蹙,手指轻拨,那物件缓缓从死者舌下顶出。
谷星定睛一看,心下一震,竟是萧枫凛所提及的“度牒”。
老仵作尚觉疑惑,然谷星却心神一震,顿时明了凶手之意。
凶手竟将度牒藏于尸口之中,昭然若揭,毫无遮掩!
此人分明痛恨“买僧卖籍”之事,才将此物以如此方式示众。
忽地,谷星心中猛然一跳,若僧录与都承旨之间确有交易,那必然会有账册记录。
她终于想明白,为何昨夜与老仵作在禅房勘查时,总觉有哪里不对劲。
——是那书架,都承旨打乱了书架上经卷的位置。
她原以为是都承旨为了营造密室,刻意将经书取下堆在窗后,可如今想来,恐怕不仅如此。
都承旨或许先是将经书尽数取下翻找,未果后又仓促放回,但因不知原位,便胡乱归置,部分分于窗后,部分塞回架上,因此才显得怪异。
如此看来,他之所以滞留寺中,或许是因他还未能找到账册。
可若账册不在禅房,那僧录又会将它藏于何处?
谷星正沉思间,只见老仵作手起刀落,径直将尸体的肺部剖开。
那架势饶是谷星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死者呼吸道黏膜发黑,但肺部未见黑色烟尘沉积。”老仵作沉声道。
谷星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立即提笔详记。
结论已然清晰——僧录之死,绝非意外,而是有人伪造炭火中毒之态,掩盖真正的死因。
只可惜,那人究竟是如何伪造,谷星与老仵作直到最后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老仵作将手中器具收整,拍了拍衣摆,话锋一转:“罢了,先吃早食吧。我听闻长云寺的斋菜十分美味。”
画风转变之快,令谷星一时语塞。
她跟随老仵作入座,刚落座,便被眼前的斋菜所吸引。
热腾腾的稻米粥上点缀酱菜,豆腐与野菜煮成羹汤,入口即化,配上酥脆的烤饼,再佐以清香淡茶,每一道皆精致可口。
她边胡思乱想,边随手捧起茶杯,怎知那杯壁之上,竟有细微茶粉残留。
她微微蹙眉,移开指尖,看着那留在杯壁上的浅浅指纹,忽地想起自己在命案现场留下指纹这种降智操作,头便隐隐作痛。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声询问:“施主可需更换茶盏?”
谷星回头,那人竟是昨日发现僧录尸体的僧人之一,净寂。
此人相貌平常,高瘦,细目厚唇,耳廓较常人稍大。
昨日她的心思一直放在都承旨身上,故对此人印象不深。
“无妨。”她松开茶杯,取出手绢缓缓擦了擦手指。
垂眸整理思绪片刻后,再抬眼,却见净寂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茶杯上,神情怔忡,似是……愣住了。
谷星心生诧异,顺势细细打量净寂,只见他所穿僧衣色泽陈旧,与长云寺门前施粥僧众无异,然布料却略显粗糙,似是更为低等的僧袍。
她心下微叹,虽皆着寺中制式僧衣,然布匹差别显著,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再看净寂双手,手掌遍布厚重老茧,关节嶙峋,虎口处隐隐泛红,竟有些许冻疮裂口渗出血痕。
听闻他乃僧录身边茶水僧,日夜伺奉,专司斟茶备水等杂活……如此说来,若僧录偶尔懒怠,遣人代抄经书,净寂倒也最合适不过。若要临摹僧录笔迹,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谷星指尖微颤,竟不慎倾翻茶盏,滚烫茶水顿时溢满桌面。她心下一惊,忙不迭地将桌上那份即将上交的验尸报告挪开,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纸张已被茶水浸湿。
她匆匆拭去,未料那墨迹丝毫未晕,字迹依旧清晰如新。
谷星怔了怔,心道长云寺的墨砚竟如此稀奇,遇水不溶?
可那日禅房中所见的金刚卷,绢本亦带湿痕,字迹却微微变形模糊……
刹那间,心思电转,某个被忽略的细节猛然在脑海中拼凑成形。
她怔怔地擦拭那验尸报告,目光落在上面那“勒痕呈波浪褶皱状”几字,心中震撼不已。
尸检过后,谷星无所事事。
萧枫凛不知所踪,纵是谷星想与他通风透信,也寻不着机会。
仵作身份卑微,在寺庙中行迹处处受限。谷星实在无趣,忽听得隔壁桌有同僚低声嘀咕,似在抱怨。
“……那都承旨脾气暴躁,今早更是脸色铁青,谁知又在烦恼些什么?”
谷星闻言,微微挑眉,想来今日萧枫凛亦迟迟未有动静,怕不是两人都在暗暗寻找那本账册。
可那本账册究竟会在哪里?难不成竟在那密道之中?
然而如今藏经阁已不似先前般无人看守,而是驻守着数名士兵,守备森严。
那夜她为躲避三人,全凭直觉乱窜,虽意外闯入密道,却已记不清路径。此刻即便让她重回藏经阁,恐怕也寻不出那隐蔽机关。
谷星尚在思索,耳畔又听得那同僚语气颇带揶揄,闲聊道:“我三年前便来过这长云寺,没想到三年不见,那净寂竟还只是个茶水僧。”
他嘿嘿一笑,压低嗓音道:“想来是懒怠修行,又或是实在没那慧根,这么多年竟毫无长进。”
坐在他对面之人闻言,抬眉瞪眼,似是正中下怀,随即附耳低语:“这话可未必。你真以为在这长云寺里苦修,便能换得高位?”
“你可知这寺中僧阶如何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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