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尽。
桑榆嘴角亲热笑着,看起来极是愉悦。
“今天的下酒菜是不用愁了。”
大皇子不赞同的摇头:“还喝吗?吴忧现在可是谈酒色变。”
“她哪里会忍得住。天气很好,日头晒得暖和些,花开得艳一些,月色美些。都是可以好好庆祝的理由。你想象不到一个人真的能找到那么多庆祝的理由,就好像……”桑榆自嘲的轻笑着。
“她无时无刻的在关注着这些太阳,花,水,草地出芽,在园子中嗡嗡的蜜蜂。在同样的地方,为什么我们却看不到?”
“可能是失了太多本心。”大皇子叹道。
“走吧。”
“去哪儿?”
桑榆把下巴一扬:“那边都收拾好了。”
果然已经在收汁装盘了。
“公子,见月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所幸无事,出来走走。”大皇子笑道。
“……那行,你们忙,我先走了。”
桑榆脸上的笑意有些揶揄,沉声道:“你先等等。”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吴忧手上提的东西。特意加重了语气道:“难道没有什么需要跟我说的?”
要跟公子说的……吴忧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在桑榆的殷殷注视下。蓦然一拍脑袋不好意思道:“哎呀,我……我忘了跟公子说一声了。公子放心,这两天我一定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不会出来乱跑,给公子添麻烦了。”
“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
“旁的……”
她看了和桑榆并排而站着的见月公子,恍然大悟。
“公子放心。您和见月公子要秉烛夜谈我绝对不会打扰的!”他乐呵呵的拍了拍手上提着的东西。因为过于沉重,手上都勒出了红印,却丝毫不以为意。
“我也有事儿忙呢。公子,我先去了。”
“哈哈哈……”哪怕如大皇子那般矜重自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能让桑榆如此吃鳖,怕是只有他了。
“我还有事,秉烛夜谈便算了。只是桑榆午时就不曾怎么用饭。待会晚上还是多用一些,莫要动了。”
桑榆幽深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吴忧。悠悠道:“叫什么吴忧,该叫小没良心才对。”
大皇子笑得更大声了。
吴忧果然如她所说,没有打扰他家公子与见月公子秉烛夜谈。直到夜半才回了房。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免得吵到桑榆。
却不想门还没关上,并听见一道清悦的嗓音:“回来了?”
“公子?”
吴忧小声道:“公子怎么还没睡?”
“等你。”
吴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不是,明明很正常的,怎么突然觉得像是夜间幽会被抓包了似的。
还是愧对发妻那种。
吴忧胡思乱想的功夫,桑榆已然坐起了身。白皙纤长的手指像是国朝中最优秀的匠人精心雕琢一番而成。他缓缓的撩起帷帐。身上是简单的轻纱罩袍。墨色发丝如瀑布一般,在烛火下映出入缎子一般的光泽。
当真是一副美人春睡图,不过美人脸上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你这几日睡得可真安稳,我晚间隐约听到你梦也来着。只能如此大胆,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早些回来睡。当真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事。”
吴忧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我又梦魇了?”
“不然这些人为何日日促你喝药。”
“难道不是公子为了罚我才让我喝的么?”吴忧迅速捂住嘴,糟糕,倒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不是,今天她也没喝酒啊。
桑榆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冷笑着握住她的手腕,将手从嘴巴上拿下来。一张脸突然在她面前放大,她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桑榆高挺的鼻梁下,细腻的皮肤和长长的睫羽。
桑榆微凉的手指清楚感觉他嘴唇上蓦然带来凉意。在吴忧的心里蓦然泛起涟漪。不由自主从心底颤栗起来,不知道是愉悦还是嫉妒。
“别告诉我你这嘴是吃泥螺给吃的。”
“什么?”吴忧下意识得抚上自己的嘴唇,的确是有些木木麻麻的。
她这手艺也没落下。炒泥螺做的极其入味儿。让红鹭和其余一干麒麟卫的兄弟们吃的都极其尽兴。配了热热的姜丝黄酒,更是滋味十足。
不过她自己是长了记性。就是老老实实的嗦泥螺就是了。虽说辣味重了些,可是极过瘾。
“等等。”
桑榆的手微微使力。食指触着她的嘴唇,其余四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吴忧的嘴不自主的张开了些。
桑榆眉头微皱:“舌头什么时候破了?”
“破了?”吴忧含混着答应了声,舌头在齿尖胡乱顶了顶。恰巧碰到痛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大约是吸的时候太用力,吃泥螺的时候被壳刮到了。”
桑榆看她的目光,让吴忧觉得得有些奇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清亮的眸子向她时吴忧下意识的想躲闪。
倒不是有心躲闪,而是那目光太热,又似乎隐藏着旁的什么东西,让她有些不敢直视的。
只好硬生生转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公子你尝了吗?”
“什么?”
“我做的炒泥螺啊。你不是都看见了一个一个的可干净了。绝不是外面那些能比的。我特意留了一份。泡在汁水里,公子平时用膳要晚些,正好腌够了时辰才算入味儿呢。我特意嘱咐了厨房和晚上一同送来,公子没有吃吗?”
吴忧难得看到桑榆脸上有懊恼的神情
“公子没用晚饭?”
“没有。”桑榆深吸了口气,懊恼自己怎么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晚膳的菜只多不少。还有一个用白色瓷盘盖着盖子,原本想着是一些煲的鸭汤之类。却不想是吴忧特意给他留的。
“那公子不饿么?”
“不饿。”
桑榆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自己的走到了桌前,取出一个白瓷瓶来。
吴忧一脸茫然看着桑榆打开瓶盖。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如如脂如玉的膏脂中取了些许。
“张嘴。”
吴忧才想到他要干什么,连连摆手:“公子不用了,也就舌头上破了那一点儿,嘶!真,不用了……”
吴忧无奈,慎重的把嘴巴张成了O字形。桑榆特意移了一盏烛火到了床榻旁。正好放在她后面的高机上。
桑榆一手轻轻扶她的下颌,食指探进去,手掌托着下颌,像是温柔的在亲吻着她的脸庞似的。桑榆略歪着头,耐心的找着伤口,将药膏轻轻的抹在上面。
吴忧被迫张着嘴。头不由自主的向后仰着。又被桑榆将原本轻托住下巴的手转为拖住头后侧,免得她一个劲儿往后躲似的。
她平时再迟钝,可是平时倒也罢了。如今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坐在自己面前。神色认真,仿佛她舌头上的那个小小的伤口变重若千金,弄得吴忧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含混着呜咽了两声,刚想说些什么,眼神一愣,对面的桑榆也突然愣住了。
吴忧两排牙齿正正将桑榆的手咬的严丝合缝。
吴忧心里发急,又想说些什么,可是桑榆大约也是被这情形给弄得猝不及防,所以并没有抽出手指,吴忧想说些什么。那牙刚松开,好像不由自主含着手指重重的咽下口水。又吮的重了些。
…………
“啪啪!”
吴忧身后的烛火猛然晃动了两下,连接爆出两串灯花。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吴忧心虚的不敢看他。一时收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装死,闭着眼不敢吭。
桑榆:“……”
“还不松开。”
“呜呜……”
吴忧闭着眼都快哭出来了。这他娘的要她怎么松口啊?她一嘴的口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黏黏唧唧的裹混桑榆的手指上。
难道自己果然是注定要在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候自挂东南枝了吗?她还是选左边的那株梨树吧,矮些,倒是不用搬凳子。
“松口。”桑榆口气带着微不可查克制的冷静。
吴忧两眼含着热泪。上下牙不由自主的咬的更紧实了些。瑟瑟发抖,想到桑榆的洁癖,老天,她要即将远行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她真的不想自挂东南枝啊啊啊啊……
桑榆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提醒她:“口水流出来了。”
吴忧惊慌的张开了嘴。随马惊觉自己被骗了。桑榆抽出手指,上面水光闪闪,指关节下方一圈牙印清晰可见。吴忧闹了个大红间,急忙扑上去赶着将功赎过,被桑榆一根手指抵住额头,推远了些。
“公子!咳咳……”
吴忧急着解释,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却见桑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方帕子,简单的擦了擦。又让吴忧张嘴细细的看了看,又抹了药膏在伤处。因怕被吞掉,只能用手指按压着。
“再忍一会儿。”
桑榆的眼神在烛光下越发显得温柔。
“这药可能会有些蛰的话,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待会漱漱口,把药膏吐掉便好了。”
吴忧只觉得头昏脑胀。几乎能听见自己耳边血液潺潺流动的声音。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不用去挂东南枝了?
“还有,你忌几天口吧。”桑榆点了点她下巴上先冒出来的那红痘印子。
“上火太重,阴气又虚。喝黄连水都压不下去。”
“……哦。”
“那什么,公子,”吴忧结结巴巴胡乱找话:“那张家的老爷也要一同押解进京吗?”
“犯了事儿的是张默,受益的也是张默。这中间说是没有他父亲的筹谋是绝不可能的。”桑榆耐心的解释。仔细的打量着她的伤口:“不过张家父子在这儿牵涉的利益甚广。
张明伯老奸巨猾,他也只是咬死了曾经遇见的游方道人为他算了一卦。身上带有特殊胎记的女子会为他带来福运罢了,瘪脚的几乎都站不住脚。”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吴忧愤慨。她自己倒是罢了,自由身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丢脸也好,落魄也好总归,虽然没人关心,可也没人掣肘。
只是,那么多女孩呢?话说回来,江宁纵然是民风开放了些,可是仅此一劫,即便是那些女孩得父母疼爱,恐怕日后也难以做人,要承受世人的目光。然后婚嫁一路怕是难走,这世间对女子何其不公,行差踏错一步便有数千双数万双的眼睛盯着看着。
一旦被套上了不贞洁的名录,便跟淫邪有了关联,似乎除了认下,便再无翻身之术了。
“放心,那些女子醒后都派人各自送了回去,三缄其口的也罢了。她们自然也不会声张。撸走你的那些人也已经归案,不过先前被掳的那些少女,他们只是依着约定交给了京城的线人。至于那些女孩儿最终又流落入哪里,他们也不知晓。”
“这世上怪人可真多。一个胎记又能怎么样?”吴忧无聊的撇了撇嘴。
她突然回过神:“公子,我身上没胎记呀!”
……
江南的热闹气氛并没有并没有因为菜市口接连的人头落地而蒙上阴霾。
随着皇帝快马加鞭送来的旨意,参与舞弊一案涉案官员皆是斩立决,甚至都没有等到大理寺复核。其家族子弟皆不许再入仕途。
其余从犯者流徙三千里。直接在江宁府贡院外面的空地上行刑。就那好事者说,那血腥味儿,泼了三天的水还冲不下去呢。围观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倒像是过年节一般的热闹。
府衙的监牢内关押了一批特殊的犯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女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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