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肩背挺拔,内息平稳浑厚,想来也是习武之人。”
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清润,吐字间节奏均匀,像是将耳朵放置在一渠溪流之上任其流淌。
他顿了顿,目光莫名从孟元脸上移开,落在何云身上。
“也是见笑,我等初到硒阳城,这下人脾性向来一根筋,遇事慌神了从不过脑子只知叫喊。”
他抱拳拱手。“让姑娘无端受冤,虜家在此赔个不是。”
说话间孟元看了眼他手中比一般长剑要短几分的银鞘剑。
男子习武十分少见,定制配剑更是稀有,如若不是母家足够开明,普通人断不会让自家男儿做此等败坏男德之道。
初到硒阳城,又有自造兵器的权力,她很难不联想到那即将回都的庐陵苏家。
她从司徒林胤那听过一耳朵,苏家子有一妹哥,嫡女名叫苏玉刹,长男则唤苏玉楼。
孟元很快确定了身份,对何云构陷自己之事早已抛在脑后。
正思索着,苏玉楼伸手将何云拉起来,视线不经意间看到他那湿透微敞的领口,眉头一提,顿时了然。
“还能走吗?”他的声音放柔了些。
“方才你晕倒了?看来这位姑娘是想让你呼吸才松衣的。”
何云这才反应过来,抽着鼻子点头,偷偷抬眼瞄了孟元一下又赶紧低下头,活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刺猬。
孟元看这情形,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弯腰捡起脚边被他遗落的束带,扔给何云:“下次别穿这么厚了,命要紧。”
何云手忙脚乱接住,脸涨得通红躲到苏玉楼背后穿戴。
苏玉楼再次朝孟元拱手:“多谢姑娘援手,不过男子失节事大,今日之事烦请保密。”
孟元点点头,她不是长舌夫自然答应。
“家中仍有宵禁,我二人先行告退。”
见苏玉楼自始至终都未透露家门一分,孟元也顺水推舟没戳穿他。
孟元目视两人离开,还没走远就看见何云偷偷回过头看她,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又立马转回去。
直到两人走远她才旋身返回主街。
何云怯懦望向他:“公子,我们都没说明身份,应该没暴露吧?”
苏玉楼步伐不停,脑中回想那位姑娘悠然目光中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自己本想先用剑鞘将其敲晕,但被她余光扫过后便稀里糊涂把剑抽了出来,那种反应就像雄鹿面对老虎扑杀,生死之际无法拔腿逃跑,只好用角做无用功的反抗。
“应该是。”
他这么回答,但心里发虚。
夜风萧瑟,何云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靠近自家公子一些。
“公子,方才我去街上打听,灯铺老板说聚姥楼今日都要预定...”
他丝毫没提自己买灯的事。
苏玉楼未察觉他语气的不同,目光投向远处认真走路。
“无事,庐陵小地方过惯了,反倒是我没考虑今日节庆。”
何云心中默默放松了些。
虽然心疼没了那盏跟太子殿下同款的灯,但也害怕让公子以为自己是为了花灯而没完成吩咐。
他这才有了心思张望左右,毕竟是举城欢庆的日子,放眼过去街上店铺都关了,但门头前挂着明灯仍然照亮了大半街道,耳边依旧能听见背后那场浩大宛转的礼乐。
这要放在庐陵是想都不敢想的场景,哪怕要比曾经好不少,但跟硒阳城一比还是败下阵来。
两人回到苏府偏门,守门的老仆见是他回来,开门后连忙低声道:“公子,大人和主夫都在正堂等你。”
苏玉楼眉头一皱,自己偷偷出府的事情果然还是被母亲知晓了。
何云附耳小声道:“公子你出来没跟主子说?”
他摇摇头,何云立马变了脸色。
穿过曲折的回廊,除了窸窣的风吹草动与脚步声再听不到别的。
“扑通...扑通...”
何云一手抵在胸前试图让乱跳的心脏平稳下去,奈何无济于事。
他想起主子收到首都来报那天,她高兴得给下人都赏了不少银子,安排公务后便立马计划举家迁徙之事,主夫也为此高兴了许久,说苏家终于盼出头了自己到时也是个首都官眷。
虽说舟车劳顿,但一家子们都没半点郁色,这些下人们都看得清楚。
现在倒好,刚到硒阳城就让公子穿着一身不女不男的衣服拿剑出府找自己。
何云喉里干得发痒,脑中乱做一团,他甚至想不出是先跪地求情还是先求情再跪地。
恰遇拐角处,苏玉楼歇步整理衣装,随后便迈步进去。
正堂内,苏婋坐至主位,她体格健壮,身穿着一身灰袍,拿着茶盏正准备喝,听见脚步声又不耐地放回桌上,目光阴沉看向来人。
边上一左一右分别是嫡女苏玉刹和主夫杨氏,苏玉刹身姿高挑匀称,她双腿大开,一副轻佻侧撑着头,嘴里嚼着梅干。
杨氏眼见自家男儿回来了,手中捏着巾帕立马起身相迎。
“诶呦我的孩子,你没事吧?去哪了?怎么不跟娘亲和爹爹打招呼就走了。”
苏玉楼先给母亲行礼,而后才回道:“今日花灯节,本想给母亲买些聚姥楼的点心,奈何掌柜的说要提前预定才卖,这才无功而返。”
苏婋闻言轻嗤一声,当场空气里仿佛都凝住半秒,她锐利双眸微微抬起。
“何云,你说。”
那声音不高,没有尖利的起伏,也没有刻意的严厉,一字一句皆是胸腔深处里组成的不容置喙。
“主...主子我...我公子确实是如此...”
何云低着头犹犹豫豫开口,说出的话更是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很难不让人怀疑真实性。
苏玉楼连忙跪下,身后何云也跟着他伏地跪拜。
“诶呦怎么突然跪下了,孩子快起来。”
杨氏在一旁着急地挥着手帕,苏玉刹则看戏似得又从盘子里挑出杏干投进嘴里。
“母亲,我说的句句属实,也都是绕着小路走没人看见我。”
苏玉楼脊背挺立,说完话便收敛下巴,视线垂在身前的地毯上。
“妻主,孩子只是在庐陵待久了,初来硒阳城实在好奇。”
杨氏见哄不动他,立马转换到苏婋身边拽着衣袖求情。
“想来今夜是看够了,玩好了,这段时间虜家定看着这崽子不让他出府。”他继续加码企图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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